对面是三人座,坐了两男一女,女的靠窗,圆脸,齐耳短发,白净,嘴有些大,眉眼普通,自来熟,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跟同座的两个男子介绍了自己家在哪个区哪个街道哪个院儿,行李很多,赵琳看她头上塞了个皮箱、脚下塞了个提包、怀里还抱了一个布袋。两个男的,一个瘦高尖下巴,面相斯文,一个国字脸长了满额头的青春痘,笑起来憨憨的不大说话。
圆脸姑娘从刚才就在赵琳两人身上来回的瞄,王明戈个石头脸依旧肆无忌惮,还咬耳朵小声说话:“我想做个弊——”
“做,什么?”赵琳想把他脑袋扳开又怕更招人眼。
“告诉我,我挑上了谁,怎么挑的——”
这还——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挑的!
赵琳垂下手去掐他的腰,硬,硬的硌手,手被抓住,继续肆无忌惮。
对面的眼神从瞄变成了看。
总不能学了他这般大剌剌的窃窃私语,伸手自包里,嗯,“火车皮”里,摸出一个笔记本一支笔。怕对面的人看见就放到腿上写。
写:“考考你的眼光。”
回:“我的眼光很好,幼时便挑中琳琳为妻。”
混蛋,这话题都跑到哪儿去了!接过笔画一个圆脸再画一个叉号。
写:“具体的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在这里,从这里一直到东省省城我都在撵你,还吵了架……”
回:“我不走,你是我的爱人,生死相随。”
写:“生生相随!”赵琳回的很快,瞪了他一眼,还加了叹号。
回:“媳妇说的对!!”
他加了两个叹号,赵琳扯回原题,
写:“到县城后以公社为单位随机分,大队长挑,或者自己报都可,他们一个京市人,个子和六哥一样高;一个东省本地人,瘦小胆小爱害羞,戴眼镜;一个苏省人,翩翩佳公子。”
回:“不许夸人!”
什么就不许夸人?瞪他不算还拿笔到他手背上画了片仙人掌,长了很多刺的仙人掌,那不要脸的接过笔去就让仙人掌开了朵含苞待放的花。这下,成了沙漠里的玫瑰。
写:“就知道这些,自去找!”
回:“好!”
将本子和笔扔回到火车皮抬头就见对面那圆脸姑娘的眼神已经变成了探究,对上她的眼睛疑惑的笑,“你们,你们是兄妹?”
兄妹?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问。都这般卿卿我我了,还不明显?
王明戈石头脸上的刀子眼在车厢扫视了一圈后看向窗外,就不能指望他跟人说话,说也能噎死人,赵琳浅笑,“不是。”
“不是吗?我看你们穿的衣服都一样,长得,长得也很像……”
这话不仅让赵琳又笑了一下,也让她旁侧的两个男生都转头看向了她,傻子吗?
赵琳就不再说话。
那姑娘开始吃东西,一粒花生一块糖、一口饼干一口水,让四人,三人摇头一人无表情,赵琳想提醒她吃了喝了上厕所不方便,看她吃的上心又忍了,兴许人家饿了呢?
一个小站,又一个小站,人多了,天热了。
停车时就更热成了蒸笼,热还就罢了,站台上还吵翻了天,一个不注意就有个包裹自你旁侧的窗子塞进来,塞的你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灰尘里还夹带了来自它出发地的草渣或石子。再伸进一只手朝你摆,“兄弟,姐妹,拉一把,来,拉一把——”
赵琳拉不动,就跟王明戈换了位子,被他一手从背后圈住一手在头顶护住才堪堪躲过几个大包袱的当空淩击。她不记得梦里的情形,不知道没有人护着自己这“没胆没用”的会被碾压成什么样子,难怪下乡七日就把命交待在了那儿。
火车上,火车上也定是被王明戈护着的,否则自己到不了目的地就能被碾进轨道旁的暗沟里。
被塞成了孕妇的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动了,快要生产了一般,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