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鸾峰自古人烟绝迹,山上多虫蛇猛兽,草木深深,寻常猎户到了山腰便会折返,而求仙好事之人,登山无径,本领不够的也只能悻悻而回。
韩菱纱跟着山里野人走,自然顺顺当当,她还抱怨来时麻烦,要设计引开狼熊,这山上林子又密又深,山势险峻奇绝,动不动就要爬上数丈的崖壁。多亏她身怀武功,不说能踏山川如履平地,但常人去不了的险地,她也有办法一探,其实是女飞贼、侠盗儿一类人物。
云天河咧嘴一笑,“我有时候捕猎也到处走,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呢。”他是何等修为,一身剑法已臻至化境,乃有化身剑虹,纵天入地之能,便是寻常迈步,也可凭虚御风,跨沟壑断崖,视险阻如无物。
韩菱纱见他脚程甚快,自己一个不慎就落在后头,不由抱怨,“你这人,要你下山的时候犹豫不决,离了家,像撒手的老鹰似的,你倒是等等我呀!”
“菱纱!快来呀!”
女侠盗气喘吁吁,叉腰站在原地休息,见那青年欢声纵跳,神采飞扬,快乐得难以言表,不禁为他的纯质野趣打动,默默微笑。
云天河一转身,见红衣少女停驻在山坡上,背后是一片深沉的槐林,天气大好,日头正旺,照得她额生细汗,玉面浮光,他想放声招呼,忽得收了声,只痴痴站在下处仰视她的身形。
韩菱纱歇息够了,提气纵身,三两步又追到他跟前,“喂,傻站着干什么?”
云天河一脸认真的神情,“我觉得你真好看。”
“瞎、瞎说什么!你这人真是的,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一直都站在这儿,怎么刚才你没发现我好看,现在、现在又来说这种话,想逗我开心啊?”
这位绝代剑仙闻言只是慢慢摇摇头,解释道:“我以前舞剑的时候,周围有什么东西就练什么,后来我发现,一个东西,在不同季节,在一天的不同时间里都是不一样的,很多东西会影响到我看它的想法。所以我后来舞剑的时候,就不只顾周围那些东西,在这一会儿的变化。我爹曾经告诉我一个道理,人往往不知道这次相见是否就是永别,所以每一次见面都要像初见一样珍惜。我看菱纱你,每看一次都当作最后一次看,所以就觉得你,随时都很好看。”
韩菱纱脸色通红,正想抗辩两句,却见云天河忽然手舞足蹈,腰间的剑丸飞出绕着他周行,却是此人自觉词不达意,话说不明白,就又想用剑说话。
他这般以剑说语的本事,也只有同他一样的神剑客才能领会,就如万古骚客即兴赋诗,丹青圣手率意泼墨,常人虽能见其文字书画,可得其形,却难通其神。韩菱纱也是武功高强的侠女,见云天河这样恣意挥洒,却从他步态动作里瞧出一门了不起的剑法,但她却不知,这一举一动,都是云天河在把自己突然的剑理感悟叙说出来,她既然看不到这一层,自然也没法与他应和。
大约如云天河这样绝代之剑仙,困居一隅之地,此生注定曲高和寡。
云天河先前见一昼夜之间,大气流动,日月浮盈,万物随之变了色彩,人之心境也随时而易,可物不失本性,人不失本心,故能了悟不变之变。自那以后,他的剑法不再拘泥大势,种种剑意皆由心发,不随日月推移而更易,因而能于一瞬之内演绎昼夜剑气之变,一日之内穷尽四季生灭之理。
此时此刻,他便更上一层楼,手舞足蹈的剑理,是他说不出来的内容。
盖世事更替,白云苍狗,万物无不演绎,人心亦是如此。物性会随时而变,人心当然也随时而变,先前的云天河独居山林,从来一派野趣,八年来一颗顽心不曾更改,如今他与少女韩菱纱同游江湖,已然从山上独一人的状态中脱离,多这一人可让他将心比心,恰一面铜镜,照出他自性流变,故而他便领悟非不变之变,能将一颗完满周流的剑心与天地气机相合,从此往后,他的剑法便可凭一心横亘寰宇,动念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