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回眸望去,只见三丈外的庄子屋顶,夜隐身穿玄衣锦袍,长袖广襟,斜倚在案几前品茗。
他的墨发被玉簪挽上一半,长发如墨,有几缕垂落到额前,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慵懒的姿态中带着几分不羁。
“夜阁主?”
“原来姑娘认识我。”
夜隐微微勾起嘴角,锋芒不似那日在鹿鸣宴初见之时那般锐不可当,反而多了几分温和随性。
柳雨璃垂眸看向别处,“不认识,只是知道夜阁主与我为邻,想来隔壁这处庄子里,除了夜阁主,也无旁人了。”
“那姑娘又是谁?”
“我是柳家的三姑娘。”
“原来是三姑娘……幸会。”夜隐望着立在对面屋顶的白衣少女,眸底似是化不开的浓墨。
柳雨璃再次看向夜隐,问道:“夜阁主,你是如何知道洪灾将至的?”
夜隐反问:“若说我能掐会算,你可信?”
柳雨璃自然是不信的,她托腮凝眸,叹道:“若阁主真能掐会算就好了。”
若真有能掐会算的能人异士,定能算出王爷的下落……
“姑娘可有心事?”
夜隐迎上柳雨璃的眸光,那双水眸如同破碎的星辰,满含愁绪,孤冷清绝。
“我想见一人,不知何时能见到。”
夜隐闻言,心尖猛然抽痛,“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
柳雨璃浅浅一笑,如同昙花一现,今日不知怎的,竟与夜隐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夜隐薄唇颤抖,那声璃儿,最终还是没有唤出口。
柳雨璃轻声唤道:“夜阁主。”
“嗯?”夜隐回过神。
柳雨璃问:“你预言洪灾将至,若预言成真,接踵而至的祸患纷扰,你可曾想过?”
那日在鹿鸣宴上迷晕自己,又将自己送回马车的人,定是夜隐无疑,只是不知他为何这样做。
这祸患纷扰本该自己承担,被御林军看守的人,生死未定的人,也该是自己,没想到却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总之,还是要感谢他的。
“想过。”夜隐说得云淡风轻。
柳雨璃接着问:“你不怕吗?”
“怕……”夜隐眉心微动,比起旁的,他更怕眼前这位少女置于危险境地。
“本阁主怎会怕?”夜隐轻笑。
柳雨璃由衷道:“总之,阁主保重。”
“嗯,三姑娘也是。”
夜隐抬眸望向皎月,记得数年前的中秋夜,有个小姑娘说月亮看久了,会刺眼,会流泪……
月光倾斜而下。
柳雨璃看着夜隐那身玄衣上落满的霜华,还有那道俊逸绝尘的身姿,脑海中忽然浮现容楚的身影。
重影交叠,夜隐和容楚又怎会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长相、样貌,还是嗓音,气质都不大一样。
尤其是那双眉眼,容楚清澈明亮,夜隐暴戾深沉。
若说容楚如皎皎明月,光洁无瑕。
那夜隐便是层层乌云,深不可测。
一明一暗,两人怎能混为一谈?
柳雨璃嘴角忽的扬起一抹苦笑,转身离去,“夜深了,告辞。”
她的目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缥缈的云雾。
夜隐望着她离去的倩影,明明与她近在咫尺,却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
云霄说,璃儿是凤凰命格,以拯救天下苍生为使命,璃儿要做一件超乎常人能及之事,事成与否,都是大祸。
会被世人当成不可容忍的异类,会卷入是非纷扰,会成为皇家争权夺位的牺牲品。
自己怎会让璃儿以身犯险,他愿为她承担所有,只愿她能平安。
此番改头换面,不止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更要丰满自身羽翼,护得心爱之人周全。
夜隐注定是颗死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