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璃再次睁开眼,天已大亮。
春樱趴在窗边酣睡,炉子上的茶汤都已经熬干,冒起了白烟。
柳雨璃起身唤道:“春樱,快醒醒,水都熬干了!”
春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屋里冒得白烟,惊慌失措,“走水了!走水了!”
柳雨璃眼疾手快,用帕子垫着,提下茶壶,放到地上,嗔怪道:“只是水熬干了,哪儿着火了?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春樱挠了挠头,干笑两声。
这话从姑娘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柳雨璃瞥了春樱一眼,“你这要是在宫里当差,早被罚去提铃了。”
“提铃?什么是提铃?”
春樱一脸疑惑,又赶忙推开窗,让白烟散去。
柳雨璃想起前世在宫里的事,解释道:“夜里在宫中巡夜,从一更到五更,每个正点的时候,被罚的宫女手里提着铃,从乾清门走到日精门,返回时要绕到月华门,最后回到乾清门。”
春樱不以为然,“这有何难?”
柳雨璃走到窗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继续解释道:“提铃不能走得太快,要徐行正步,一边走一边摇动手铃,让它发出四下声响,寓意‘天下太平’。提铃每晚都要走几次,大风大雨之夜照旧。”
“提铃前只要吃饱饭,也不难嘛。无非是刮风下雨天,是受罪些。”春樱最在意的还是填饱肚子。
柳雨璃点了点春樱的小脑袋,像说话本似的,压低声音道:“高大的殿宇之间一片漆黑,空旷无人,阴森恐怖。特别是在风雨之夜,一个宫女提铃走在这条漫长的夜路上,简直能把人吓死。”
“太吓人了。”春樱听得小脸煞白,裹了裹衣衫,探究地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雨璃眼皮微动,淡淡道:“话本里看来的。”
“谁写的话本,我也要看。”春樱神采奕奕道:“是孤先生写的吗?”
柳雨璃摆手,“不是,她的书没什么人看。”
春樱一脸好奇,“那这宫女提铃,姑娘是从哪儿知道的?”
柳雨璃避开春樱的小眼神,搪塞道:“时间太久了,我也忘记是在哪儿看到的。”
春樱一脸狐疑地看着柳雨璃,也不再多问。
柳雨璃自顾自地坐在窗前,往窗外看去,回忆却被勾起。
前世拜许皇后所赐,许皇后就是太子的生母。自己殿前失仪被罚,有幸提铃三个月。正值七月,京中下雨最多的季节,每隔两三天就能遇上电闪雷鸣的天气。
夜晚,自己一个人提铃走在宫中,电闪雷鸣下的宫宇楼阁,如同魑魅魍魉,怒目瞪着自己,令人胆颤心惊,脚底发软。
也不知有多少深宫中的冤魂,从地底下爬上来,勾魂索命。
这三个月的提铃,造就了自己的胆量,处事不惊,从容自若。自己后来也给许皇后还了一份厚重的谢礼。
外边天已大亮。
春樱吹灭了烛火,一股烟味飘来。
柳雨璃缓过神,深吸了两口,她喜欢闻蜡烛吹灭后的味道。
这时,算命先生打扮的陶恒从人群中穿过,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高肃之也紧跟其后,许多凉州当地的书生一眼就认出高肃之是凉州学政。
众人满脸疑惑,议论纷纷。
高学政怎么和算命先生一起来了?
陶恒高站在算卦摊的桌子上,扯着嗓子道:“大家都静一静。”
众书生一同望去,瞬间安静下来。
陶恒扬声道:“诸位学子们,请听我一言,我并非是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不想算?”
“我们可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的算功名的,赶了四五天呢!”
“我也是,我是从江南赶来的。”
“我是从京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