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路上走了好久顾止才停下,这是近乎山顶处的一片小空地,四周空旷,没有危石,稍稍安全一些。
待看定了,顾止翻身下马,将手递给了梅寄,温声道:“小心些,我搀着你。”梅寄自幼娇生惯养,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劳累,早已累坏了,几乎是被顾止抱着下来的。
看着怀里缩成小小一团的少女,顾止不禁失笑:“怎么就累成这样?山路都走不惯,还敢自己上山?”
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调笑,却不知触动了梅寄的哪根神经,本来累得不行的少女突然暴起,揪着顾止的领子将他按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说是暴起,其实还是软绵绵的,顾止无奈,只好顺势靠在了树上,他知道今天他没下山一定是将梅寄吓坏了,大概得被小郡主狠狠地骂上几遍了。
这边正想着怎么样诚恳地认错,那边却早已红了眼眶,梅寄瞪着顾止,离得极近,低声恨恨地问:“要是我今天没上来,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撂在山下,一个人在山上过几夜,再若无其事地回去?顾止,我爹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敢撇下我一个人?”
说着,她抬头倔强地看着顾止,使劲拽了拽他的领子,一副要讨个说法的样子,却看到被抵在树上的那人伸手轻轻在她腮上抹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别哭了,今天山上太乱了,我也是一时疏忽才落下的,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小郡主,你一哭我都说不出话来了。”
梅寄使劲抹了把脸,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在村子里,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我,我有多害怕。”实在是耐不住,丝丝哭腔已经冒了出来,“我怕你就这么……和爹爹一样,出来,就没再回来。爹爹刚走,顾思停,你怎么敢,怎么敢不管我?”
雨已经小了不少,根本遮掩不住梅寄涌出来的泪水,簌簌流了满脸。听了这话顾止沉默了一会,猛地将少女拥入怀里,攥得很紧,轻轻哄着:“对不起,是我错了,阿寄不哭了。”
“你不许走,顾思停你不许走,西南救了你,你要管我一辈子,你不许丢下我。”梅寄偎在熟悉的怀抱里,任性地说。
顾止手在梅寄的后背安抚性地摸了摸,沉沉地说:“好,我管你,我来西南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会不管你。”
四年前,顾止来到了西南,在北域程家投奔天行之后,程家家臣顾氏也被剿灭,唯顾止一人逃出,跨越整个楚华,来西南投奔西南王,彼时顾止刚刚一战成名,是十五能上马趋险,能一骑横挡百万师的少年将军,可当梅寄见到顾止时,却觉得他整个人已然熄灭了。
在十四岁的梅寄眼中看来,少年将军并不应是这幅样子,顾止并不颓废,却有着比颓废更恐怖的平静。梅寄记得,再见顾止时,在西南的竹树下,少年眉目清冽消瘦,数月的奔波,家族的覆灭没有在表面留下太多的痕迹,每一道伤口,仿佛都深深镌刻在心里,他甚至对梅寄笑了笑,端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他温声叫到:“阿寄。”
一个人颓废至少心有不甘,但平静却意味着他以接受了现实,梅寄想。
顾止在西南住了四年,在西南军中任职骑尉,直至今日,却并未做出任何卓越战功,仿佛前些年那些名动天下的事迹只是一场幻梦。
梅寄知道为什么,在一个醉酒的夜里,顾止抱着梅寄,嘴唇带着竹酒的香气,轻轻道:“阿寄,我不能对天行出战,我的主家还在天行,永不背叛,我顾家,永不背叛。”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最后却带着一丝颤抖。
他是自己熄灭了自己,梅寄想。
那么,她应该可以留下一个熄灭的顾止吧,梅寄自私地想。让他一辈子跟着自己,为她而战,不离不弃,一辈子做她的阿止,反正那个少年将军不在了,留下一个顾止,应该是可以的吧。
所以她告诉顾止,爹爹说顾止要管她一辈子,那样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