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窦建德勃然大怒的话当然不是出自程名振之口。
自打北征结束之后,他就一直谨小慎微,唯恐多说一句话,走错一步路。没办法,当日大军的音讯被柴绍阻断,为了救他回来,杜鹃、王二毛和郝老刀等人把洺州营能动员起来的力量全用上了。已经退役的老兵,各县维持日常治安衙役、捕快、弓马手,县城附近各屯田点能拉出来的青壮,还有一直隐藏在巨鹿泽内的数千精锐,整体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特别是那些隐藏在巨鹿泽中的精锐,平时只有杜疤瘌、程名振、郝老刀、王二毛等很少人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贸然出现在战场上,没法不引起人的注意。虽然程名振在战后以最快速度将援军撤回了襄国郡,并且已经想尽各种办法混淆视听,可窦建德会相信多少,谁能猜测得到?
即便窦建德真的相信了程名振给出的解释;相信所有援军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相信襄国郡内,除了几千洺州兵外没有其他隐藏力量。襄国郡强大的动员能力也足以令人震惊。那可是整整两万大军啊!虽然军械辎重匮乏,士卒也没经过太多训练,但其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却不可忽视。况且眼下窦家军主力部队,也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经过了严格训练,其他大多数都为临时从四下里征募来的流民,战斗力未必比洺州营临时动员起来的士卒强多少。
站在窦建德的角度,程名振知道自己这回麻烦惹大了。无论换了谁做主公,也不能容忍麾下暗中积蓄实力。可他又不能责怪妻子杜鹃和好朋友王二毛行事莽撞,假使当日不是杜鹃和王二毛等人带着援军及时赶到,仅凭着他和石瓒所部的那点儿兵马,甭说将柴绍逼走,能不能阻止对方渡河都很难预料。而万一让三路李家军形成合围之势,不单单是他,连同石瓒、窦建德、王伏宝等人,都必将成为李家军的阶下囚!
想来想去,程名振只得以不变应万变。窦建德相信当日的援军是临时征募起来这一说法也好,心中有所猜疑也罢,反正自己目前暴露出来实力已经足以令人震撼,在窦家军实力没恢复到全盛之前,窦建德不可能立刻跟自己翻脸。
与此同时,他也想方设法安窦建德的心。回到平恩后,立刻派人押解了一批金银细软送往窦建德临时驻扎处,供对方抚恤阵亡将士,稳定队伍。随即,又借着秋粮已经完全入库,颇有盈余的由头,向窦家军输送了一大笔军粮,以解对方燃眉之急。
一连串的努力下来,窦建德警惕性果然有所松动。先是当着文武官员的面,总结了北伐之战的得失。包括窦建德本人在内,从上到下皆有过错,罚俸半年至一年不等。唯独程名振、石瓒两个因为保全了大军的退路而建功,被加勋一级,分别册授银紫光禄大夫和怀化大将军的名号。赐锦缎十匹,赤金五锭。并且推恩于下,以“勇于任事”为名,破格加封王蔷、石重二人为中散大夫和定远将军,仍在程名振和石瓒二人麾下做事,但俸禄由窦王府单独开支。,
随后,窦建德又亲笔修书一封,夸赞程名振为“柱石能臣”,“国之栋梁”,并叮嘱他在条件允许时尽可能扩充队伍,以便来年与主力汇合,一举收复被瓦岗夺取的失地,云云。
收到窦建德的信,程名振一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内。看样子眼下窦建德正为了聊城被瓦岗军夺取的事情而恼怒,暂时还没时间计较洺州营的规模问题。既然如此,洺州营上下也没必要天天绷得像弓弦一般了,每名将士发了一笔炭薪费用,解散回家各自过年。
年关过后,周边的局势渐渐安稳下来。瓦岗军徐茂公部和刘黑闼部联手攻克聊城之后,由于战线拉得太长,补给困难,暂时停止了继续北上。有刘武周在侧翼虎视眈眈,幽州军和博陵军也不敢将战线推得离老巢太远,趁着大胜之势瓜分掉河间郡后,就把攻势停了下来。
得到了喘息之机,窦建德立刻命令麾下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向清河城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