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门 (七 下)
“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张金称的脸上黑气弥漫,好像隐藏着霹雳闪电。
“跟他费什么话啊,早杀了早利索!”不待程名振回答,公鸭嗓子的家伙冷笑着提醒。
“这群狗官,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人!”粗声粗气的山贼紧随其后,唯恐将自己落下,就此在众人面前失了风头。
他们不相信馆陶县的诚意,整座大帐中,没一个人相信林县令是真心请降。程名振肚子里直打鼓,脸上却不得不堆满坦诚,“没人敢当一个纵横千里,麾下控矢十万的人是傻子。除非这个人自己缺心眼!您老应该仔细看看那份礼单,注意一下上面写的是首批劳军物资,而不是全部。并且您只要等一天,明早便能得到这批粮草。顺便也能知道县令大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打算投降!”
“我只要杀进去,今天就能拿到这批粮草!”公鸭嗓子总是喜欢抢先,自作主张地替张金称回应。
“杀进去!老张,别被这些蝇头小利给骗了!”粗声粗气的汉子比公鸭嗓子稍微懂一点礼貌,但是也十分有限。
“杀进去!”
“别上当!”
“三个时辰的期限已经过了!”
其余的众山大王们七嘴八舌,十句之中倒有九句是劝张金称不理睬城内求降,直接破城劫掠的。把整座大帐吵得像集市一般,根本不可能平心静气地说话。
程名振没有办法开口解释,只好冲着张金称无奈地苦笑。他注意到张金称的眼睛中已经快冒出烟来了,一半是被自己气的,另外一半的怒火却是由于帐中众人。这是一个好机会,最妙的选择是向火上浇点油。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谨慎地闭上了嘴巴,任由帐篷中的火焰自己选择爆发还是熄灭。
张金称的忍耐能力堪称惊人,程名振几次看到他将手掌高高地举起来,落到桌面上后,却变成了轻轻地叩击,“笃、笃、笃”, “笃、笃、笃。”他像晚归的丈夫敲打自家的柴门一样耐心,唯恐惊吓到了熟睡的左邻右舍。“笃、笃、笃”, “笃、笃、笃”,一次不行便来第二次,终于将帐篷内的所有嘈杂都压了下去,终于让众土匪们意识到他们的大当家还没有说话,这座军帐还有一个主人。
“张大当家何必跟……”寂静的大帐内,公鸭嗓子的嚷嚷声显得格外突兀。此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逾越,讪讪地笑了笑,将后半句话咽入了肚子内。
“杨当家说得有道理!”张金称冲着公鸭嗓子点头,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粗声粗气的壮汉,“王大当家说得也没错!但此人既然敢来我营中,咱们要是不让他把话说完了,倒是显得小气了。传扬出去,恐怕有人会说咱们三个没肚量,连上门投降的也要赶尽杀绝!”
“随你!”公鸭嗓子轻轻耸肩,完全是一副不愿意较真儿的模样。粗声粗气的汉子则冷笑着将目光转向程名振,“既然张大当家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你小子就抓紧机会!老子可没多少耐性,这城外风大,老子今夜还想到衙门里找个娘们暖被窝呢!”
“多谢王当家和杨当家给小子说话机会!”程名振笑着拱了拱手,郑重道谢。从刚才张金称的话中,他猜测出公鸭嗓子和粗声粗气的汉子应该就是张金称邀来助阵的杨公卿和王当仁。但两个远客跟张金称这个地主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赶来看拆台,而不是赶来帮忙。特别是公鸭嗓子几次说话时的神态,一副标准地起哄看热闹模样,根本不像与张金称有什么利害与共的关系。
贼头们之间的关系越是错综复杂,对程名振而言可把握的机会也就越多。他继续向周围团团做了个揖,也不管其中谁是张金称的麾下,谁是独霸一方的豪杰。待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才收起笑容,郑重地说道:“诸位当家想必已经看到了,那份礼单上写得是三万石粮食,外加一千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