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把你吓住了?你是没上过战阵还是刀子没见过血。
还是说你一肚子鬼心思,到了南边就使不出来了。”
李尚客看过都水监的密报,脸色同样不算太好,但他并未如罗一想得那样深。
以为罗一看到多出的两次战败生了畏难额心思。
不满地喝问了一句,李尚客将密报塞回了罗一的手里,“负大臣之名,尽大臣之道者也。
你已经不是那个小小的旅帅,是真正的一军主帅。
遇到难事…”
李泌能拜到几分罗一所想,拉住李尚客的胳膊,摇头打断道:“他忧心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李尚客挠了挠头疑惑道。
李泌摆摆手示意李尚客先不要开口,沉吟了一下对罗一道:“君臣父子,各司其职。
国君失职自有拨正之时,且国之大、事之多,哪能件件如了你的心意。
况且旨意以下再难更改,你纠结于前事实为不智之举。好好筹谋南疆战事才是正理。”
将帕子递给罗一,示意擦擦头上的汗水,李泌脸色纠结了一阵,叹息道:“你对前事意难平,就想办法以后将其抹平。自怨自艾,全无半点用处。
你如今之职,已经避不得事,于社稷于南疆受袭扰的百姓,你都该振奋精神。
况且圣人不负你什么,甚至于你有天大恩宠,用你制衡各方更是无半点错处。
对于大唐顽疾之处,圣人也是心知肚明,奈何如今年岁加重,已经力不从心。
但这不是糊涂,更不是就忘了前事之辱,启用你为招讨使,难道不是就为了抹平前事的意难平?”
听了李泌的话,李尚客恍然大悟,接口对罗一道:“圣人不理会先前的败事,不意味着心中没装着这事。
启用杨国忠虽说是一步错棋,可不同样启用你了吗?
身为大唐男儿,可不能光埋怨他人,尽你该尽之责方是根本。”
拍了拍罗一的肩头,李尚客给罗一打气道:“我可是眼见着你把契丹人和靺鞨人玩于股掌之上。
南诏的僚人难道还比他们难打?
你小子一转眼珠就是一个坏道道,光是守住大渡水,我可会认为你不出力。
到时候可要让你尝尝我钵大拳头的滋味。”
李泌与李尚客的说辞,罗一没有感受到半分安慰,甚至身上还发出阵阵恶寒。
在辽东并未接触朝堂或是涉及到李隆基时,以为两人是十分开明的。
但此刻罗一发现他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千年的鸿沟,真不是这个时候的人可以跨越过去的。
看待问题的出发点,相互差别的实在太大。
两人所学的学问,所受到的教育,全都出自儒家。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这三纲就是人与人之间不可逾越的社会和家庭关系。
皇帝就算错得再离谱,除了谏言没别的办法可约束。
不听劝,当臣子的也只能硬挺着,期待着皇帝能够回心转意。
构成行为准则和道德标准的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倒是没什么错。
但仔细品品,其实这种行为准则对统治阶级也极为有利。
这让罗一想起曾经看百家讲坛时,易中天说过的对儒家思想的评价。
他认为儒家思想其实就是一场大型的PUA秀。
是帝王为了禁锢和入侵人的思想,使其奴化,而选择的学说。
起初对这个说法,罗一还有些嗤之以鼻。
但到了今天,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并不是错的。
这个时候的人们,分不清国家与统治阶层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忠君即忠于国家,对皇帝忠诚即为忠臣良臣。
被誉为顶级阳谋大师的李泌,即便是钟爱道学,依旧还是受到这种思想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