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中一片寂静,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若雪想说什么,可是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她知道这就是现实的残酷之处,无力改变。
穷苦人家,为了生计只能卖儿卖女;有钱的大户人家,却可花钱买来小厮、丫鬟为奴为婢。
一旦卖身为奴,他们就只是变成了一件商品,成为了主人的私有物品,全凭主人喜好处置。主人有权随意转赠、发卖,更别说责罚了。要是家中来了客人,别说是丫鬟了就算是小妾也可能被派去作陪。主人若觉不称心,下人被打骂体罚还算是轻的,像金莺儿那样直接被转卖至青楼为妓的都不在少数。
而进了青楼,里面的日子远比之前凄惨得多。不肯接客?老鸨、龟公会想尽一切办法迫使就范,软得不行就来硬的,金莺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不过老鸨低估了金莺儿的性子,没想到她会如此刚烈,受辱之后宁可纵火焚身也要以死明志。想必她在自我了断之前,心中一定是充满了对这个世道的怨恨与不甘吧......
白若雪只能压制住内心的愤恨与哀伤,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对于老鸨来说,金莺儿一死就等于是少了一棵摇钱树,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会去紫林书院闹事,怕是要逼毛世龙他们赔钱吧?”
姬元仕缓缓点头道:“金莺儿那晚是第一次接客,就这么横死当场,本钱都还没有赚回来。而且经此一闹,这间青楼逼着姑娘接客竟闹出人命之事,整个杞县几乎人尽皆知了。原本客人是过去寻欢作乐的,结果弄出了这么一出惨剧,以后谁还敢去光顾?老鸨自然是不肯吃亏,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打听到毛世龙他们住在紫林书院,竟寻上门来要求他们赔偿一笔不菲的丧葬费用。”
“丧葬费用?我可不相信那种强逼接客的老鸨会这么好心!”冰儿冷哼了一声道:“只怕当真拿到了赔偿,他们也不会好好安葬金莺儿,能有一口薄皮棺材就不错了。搞不好直接将她拿草席一裹,就往乱葬岗丢弃了!”
“唉......”小怜不由一阵心酸:“这金莺儿着实可怜,生前遭人凌辱不说,死后还要被他们拿来讹钱,作孽啊......”
白若雪道:“虽说她确实因毛世龙这伙人而亡,但那老鸨也不是个东西,上门讹钱实属狗咬狗一嘴毛了。不过以毛世龙的骄横脾气,岂会让一个老鸨轻易拿捏住?那老鸨怕是踢到了铁板。”
“大人所料不错。”姬元仕证实了她的猜测:“老鸨指责毛世龙等人强行奸污了金莺儿,导致其自焚而亡;毛世龙当然不肯承认,反过来指责老鸨逼良为娼,给良家女子下药,以此欺骗客人,还因此逼死了金莺儿。两人各执一词,互不让步,最后就闹到了官府。毛世龙他们三人的老子可都是朝廷高官,知县哪里敢轻易得罪?而且老鸨下药逼迫金莺儿接客,本来也是理亏,在知县作势要追究其责任的时候,只好服软认栽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冰儿道:“只可惜毛世龙他们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不解气啊......”
白若雪也无奈:“毕竟是金莺儿自我了断的,再加上他们有靠山,很难追究其责任。不过即使没被追责,老鸨闹上门来,紫林书院那边也一定是全院上下皆知此事了,那么后来事情是如何了结的?”
姬元仕长叹一声,答曰:“还能怎样?老朽的脸和茂山书院的脸都一起丢尽了,只好连夜往回赶。自此之后,茂山书院与紫林书院之间也不再走动了。不过此事虽然丢脸,好在事发是在外县,同行的学生也关照过了不要对外声张,故而开封府知道此事的人极少。”
“像这样的人,早该将他们清理出书院了!”赵怀月愠怒道:“为了书院的名声,一味忍让还帮忙掩盖丑事,这只会令他们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姬元仕羞愧道:“是啊,当初老朽要是坚决一些将他们清退,或许就不会有昨晚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