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赵璟亲自过来请人,杨姝便也换了身衣裳带着杨娉一同过去。
怀王住的院子比杨姝住的那个略大些,门口有两个端着兵刃的军士守着,见着赵璟带人过来很是利整地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进了院子绕过一从长的一人多高密密匝匝的珍珠梅后左前方一个绿廊红顶的八角小亭便赫然入眼,亭下三级石阶,两旁都植着石榴,遒劲蜿蜒的老枝青黑繁茂,显然已生长了多年。
怀王已迎在了阶下,竹青色的道袍飘逸洒脱,颌下三寸短须打理的异常精致,不似杨娉想象当中的威武霸气,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面容上一看就知跟赵璟是父子,轩额浓眉下眼瞳深邃、鼻梁硬挺,身材更是保养得宜,丝毫不见官场中人的油腻圆润。
见人进来,怀王笑的眼睛眯起,那强忍着不让胡须飞起的样子一下就将刚刚还仙风道骨的形象给击打的荡然无存,瞥见儿子提醒自己的眼神后赶紧做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开口:“大侄女、儿——哦,小侄女来了?哈哈,好,好,这边坐,这边坐,客栈简陋尚不如院中景致,大侄女有孕,我让小子铺了垫子。”
杨姝行礼,“杨姝见过叔父,让叔父费心了!”
“哈哈,快起,快起,有孕之身可劳动不得!”怀王说着就抬手虚虚的将人托住,口中还道:“小璟快引你姐姐到里面坐下!”
杨娉赶紧跟上,“杨娉见过怀王殿下!”
怀王笑的有些止不住的脸做出两分愠色,“诶,什么殿下殿上,同你姐姐一样叫我叔父!”
“叫伯父吧!”杨姝看她。
杨娉又施一礼,“伯父好!”
“哎,好,好!”眼前的姑娘眼睛澄澈如水,姿态落落大方,神色里没有算计没有利益没有对权势的畏惧,鹅蛋脸上的五官大气明艳里还透着股飒爽的英气,大红的衣裙更衬得人热烈而奔放,完全不是京里那些人家教出来的所谓的贵女般柔柔弱弱的还一张嘴就先揉搓帕子的造作模样。
鲜活!明快!大气!漂亮!
听说还聪慧异常!
正是自己儿媳妇的模样!
怀王面上笑着,心下点头又冲儿子投过去个“我儿有福”的眼神。
赵璟不理他,引姐妹俩在亭中落座,提壶沏茶,然后很细心的给杨姝用热水烫过的杯子倒了盏白水。
落座间杨姝先出声开口:“军中事务繁忙,叔父相送姝儿已有多日,余下路途平顺,又有小妹和璟公子相迎,姝儿打算明日启程,叔父便放心的返回吧!”
“不忙……送你是其一,主要也是为了见见这丫头!”怀王嘴快,察觉到儿子警示的眼神后又忙收敛,“鹤鸣关虽是进出中原的重要关隘,但有天险凭依,北地异族实难突破,再加云睦二州安稳,故而不似西北那般凶险。”
“有叔父运筹此处定然无虞,然从北戎王庭获取的消息中知,北地异族中尤其是契丹一地近两年休养生息的膘肥马壮人丁旺盛,已具扩张之势,云睦二州积贫多年人丁不丰,叔父承千钧重负举步维艰……”杨姝说着话题一转就又回到杨娉身上,“之前便听说叔父和璟公子二人为稳定二州形势付出良多,杨姝感怀!姝儿一介妇人所能为的却有限,烽火之下惟愿弟妹安康,娉娉自小被家人娇惯,一应教养全仗天性未经雕琢,虽与我同是杨家女,但叔婶本就不是绳趋尺步之人,又于颠沛的这几年里多蒙她外家照应,所以娉娉在骨子里更多的承继了徐家人的不羁与恣意。叔父为人磊落,璟公子更是知礼谦和,想来也定不会拘了小妹的性子……”
杨姝先自退一步将话题打开,赵璟温润的面色不变,但杨娉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紧张,怀王想要阻止却听对方继续,“杨家已然如此,是非功过且留于后人评说,便是胸中武将的坚守不变也应当是我这个做长姐的挡在前头……所以日后万一有何为难之处还请叔父和璟公子绕过小妹直接找我杨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