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和舅舅说我给自己上了枷锁,可这枷锁不是我上的啊,是它本来就在那儿,我打不破它……姐姐知道我懒,她在信里说让我想怎样就怎样,我想怎样?我想让谁回来谁也回不来,做梦梦见他们我都不敢……我怕从梦里出不来,出不来会有很多人伤心的,别的我也做不了,我只想让这些人能够平安终老,我也只能做到这些,这是我一早就跟爹爹做下的承诺——给能护住的人一个安稳的日子,让杨家的兵法流传下去,就这些——”
杨娉将几根手指的指甲一起放嘴里咬,咬的咯吱吱乱响,肩头也跟着剧烈抖动,余淩看的害怕,正想将人揽住时赵璟一个抬步过来将人抱起来快速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小姐,赵——”
凌霜两个抬步要追被冯璜出手拦住,“让她哭出来就好了,早晚是要有这一场的,早了比晚了好,她不想被……他们听到。”冯璜示意她们看不远处的几堆篝火。
杨娉被赵璟带到隔了一座山包的地方大声哭喊了半天才算将压抑许久的郁气消散了出去。
这声音冯璜听到了,杨忠自然也听到了,听到后心里再痛也只能偏过头去狠狠抹一把脸当做没听到。
黑夜将山峰完全笼罩,冲天而起的篝火为他们指引着回来的路。
赵璟是将睡着的人抱回来的。
趁人睡着,杨忠带着这些黑壮的汉子冲她行了个军中大礼。
杨忠带了人将周围的几个路口都控住,赵璟和冯璜又一次一人一边的守着火堆,凌霜姐妹将杨娉护在中间躺在火堆一旁的毛毯上。
这处的林木稀疏,侧头就能看到悠远的星空,如洗的清辉流淌,给远远近近的翠柏苍松和绝壑万仞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黑暗像是被冲淡了几分。
“没事了?”等四下里都陷入静谧时冯璜先开口。
“嗯——”赵璟点头又低头,须臾才低声继续,“憋的时日太久了,一边想念家人,一边又觉得对不住故旧,不但想顾住这许多人的生计还想要顾着他们的前路,偏偏骨子里又是个烂漫恣意之人,着实为难了她……”
“傻瓜!”冯璜轻哼。
“她不该承受这些,也不该她承受这些……冯璜,我要把这所有的都接下来,你同我一起吧!”赵璟突然说。
“……”,冯璜被这话惊了一下,随即又重重点头应了声好。
夜凉如水,虫儿低鸣,杨娉睡的很沉,沉的不知睡梦里还传出了几声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余凌轻轻摇醒,还未开口询问就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捂住了嘴,紧接着又有一件披风将自己裹了起来,余凌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话:“别出声,水潭里有动静,咱们过去看看。”
杨娉瞬间清醒,敛神去听,果然原本哗哗的水流撞击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沉闷的“呼哧呼哧”的拨水声,仔细分辨就如同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的大型动物的粗重的呼吸。
越往前走,水声越大,像是大风掀起了水浪,又像是龙船正越过险滩,风卷起水汽送来一股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
赵璟和冯璜两个正并排站在天坑边上,一人举着一根火把转身冲他们摇头——纵然目视力极好此刻面对黑漆漆的水潭却也是无能为力。
潭底水声沉闷,若闷在炉灶上的一大锅骨汤被煮开,水花卷着大骨上下翻滚,然而水潭幽深,火把的光亮里只能看见自己这些人脸上的惊愕。
“看不见——”
“鱼?大鱼?”
“不好说,多大的鱼才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掷火把!”杨忠沉声下令。
“是!”得到指令的高个大汉将背在身上一大筐火把一股脑儿分给众人,一人手上好几根,这是他们特制的火把,自从得了那个火油矿,山里的生火照明都靠这个,火把也不例外,上头的破布都是在火油里几浸几晒过的,耐燃不说还遇水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