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山脉横亘大丰国的东北面,绵延上千里,其间千峰万仞、危峰兀立不可逾越,呈半月形将云睦二州拢抱在怀,山外便是他国,东面和东南面是大海,仅西南一道关口连接内地,人称鹤鸣关。
鹤鸣关是为天险,头枕万丈悬崖足踏滔滔江水,是出入中原的咽喉,亦是扼守中原的第一道门户,无论哪朝哪代鹤鸣关都驻军森严。
传说候鸟南归和北上路过此处都会长啸嘶鸣,故名曰鹤鸣关,鹤鸣悠长,在悬崖与江水间回荡;鹤鸣高亢,诉说着庙堂和江湖之间的传说。
鹤鸣关往内是繁华靡靡,往外便是萧索酷寒,故而此处也是流放之人的门槛,一条从峭壁上凿出来的盘山“鸟道”是出入鹤鸣关的必经之路。
此地严寒,头年十月便滴水成冰,来年三月才开始春耕。
此地贫穷,土地贫瘠、人丁不旺、物产不丰,祖祖辈辈的百姓向大山索取衣食,尤以中秋时节为最。
山里人必须要赶在霜冻前多囤下点东西,云州的冬天难捱,大王村又处在黑云山的腹地,这里多山少田,土地贫瘠,多数人家都靠山脚下开出来的几亩薄田和山里偶尔猎到的几只野物过活,却好在靠山吃山,春天的野菜、夏天的野果和山菌,秋天的核桃栗子和松子都是村民嘴里的口粮,却唯有冬天漫长。
杨娉是四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她尚不满十岁,同来的一位是他受伤的父亲,一位是她有孕的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以及随后追上来的一位叫程非的师傅。
次年春母亲生下小妹,同年夏,一场泥石流夺去了母亲的性命,父亲呕心沥血地编写完兵书后也于第二年冬病故。
杨娉便带着弟妹在程非程师傅的照拂下过活。
人们说,一天中有两个时候天色最暗,一个是日落之后,一个是天亮之前,这两个时候都是昼夜交替之时。
但人们习惯于在日落后点灯,天亮前却不会。
杨娉就没有点灯,摸索着烧了锅热水,煮了小半筐子鸡蛋,小院儿还被霜雾笼罩,生铁一般,吸一口气觉得像咬住了刀匕,凉、渗人。
她拿上预备好的东西又往山上跑了,说是又,是因为她把上山当成了家常便饭,欢喜的时候去、不愉的时候去、想说话的时候去、不想说话的时候也去……要么是被程伯带着去,要么是被程伯悄悄跟在身后去……
今日不是,程伯出去办事了,逾期未归,走前叮嘱了她不许独自上山,可她憋不住了,不是腿憋不住是心憋不住。
是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出的感觉憋的她难受,想把肺里的气都呼出去、想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想把心头的血都倒出来的那种感觉,憋的难受。
难受了怎么办?背书、咬指头……
仍不管用的时候就想独自置身于山林了,看树、看石头,听风、听虫吟、听鸟鸣……
山林是个会诊病的药堂,从这里出去她就还是她。
山路不成路,杂草一团又一团,跟村里一些女人的头发似的,杂乱、干枯、梳不开。
杨娉不喜这种感觉。
她避开这样的地方,选了块干净的石头,先呆愣愣的坐了一个时辰感觉肺腑中的郁气消散的差不多时才开始行动。
猎一只鸡、捡半篓子松塔、找块干净平整的地方、清杂草清落叶、撒驱虫粉撒毒药……
做熟了的事,做的慢慢悠悠有条不紊。
砍一棵小树做成三角形的支架,然后燃干草、投放松塔,再将用泥巴裹好的野鸡也埋进火堆里方才将瓦罐挂在支架上,翻出带来的米抓一把扔进罐子,山里秋寒,再扔几片姜片,一撮甘草,一块老红糖,一番动作看的树上的年轻公子直咂嘴摇头,“傻丫头,傻大胆!”
“丫头是憋坏了,不下去?”,另一边的一个半脸胡子面容整肃的中年男子问他。
“再看看,吓吓她……吓哭也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