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了她，我母妃去得早，也没人为我操心这些，父皇原先想将她许给三哥，虽说他一直在犹豫继承人，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三哥是他比较看好的皇位继任人选。可她选了我，她说，如果不是我，她谁都不嫁，她这话不乏有玩笑的意味，可也打消了父皇的想法。后来的事你大概也有听说，父皇突然生病，北境又有匈奴来犯，思虑再三，他这才匆匆将我推到台前。”
“我对她有愧，可贺家是必须要处理的，只是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她…”说到这里，他闭了闭眼，看着无限疲惫的样子：“我没想伤她，她却因我而死，如今穆嫔的事也是因我而起，可我却在纠结犹疑，或许我真不适合当皇帝，不怪父皇看中三哥。”
见他说到最后又在怀疑自己，顾回雪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此前她不在时，他会和谁去诉说这些心事，又或者是全都憋在心中，与另一个自己不断纠结博弈？
他倒是说得不错，以他这番脆弱敏感的心性，的确是不太适合做皇帝的，可皇帝再怎么伟岸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如果真有那么完美的人，那他也许就不会被称作为人了。正因为身上有着不完美的地方，才会更加凸显出人性的可贵，所以倒也不必如此苛责。
“陛下真是这么想的吗？”她问道。
“不然呢。”他苦笑，合着他这么推心置腹，她以为是在玩笑呢。
“如若先皇后不死，贺家也被处理，此后先皇后再做错事，陛下可会不管？”
“自然不会。”他想都没想就道：“一直对她放纵是有多方面的考量，若非必要，我绝不愿让无辜之人卷入。”
正是因为不想害了他人，若非必要，他是不会再选人入宫的，且当时他都已经想好了，等贺家收网之后就跟她解释，以后会看好她，让她不要再做错事，所以之后若她再犯错，他自然不会不管。
“那么，若是先皇后再残害入宫的女子，陛下会如何处置，可会因多年情谊包庇？”
“…不会。”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犯错就要受罚，一切都有法律制度。欲正人先正己，若身为贵族就肆意妄为，不顾规章，那么又有什么理由要求普通民众再去遵守。法律不严，天下大乱，国将不国，我在这个位置，就是天下的表率，我不能因一己私欲去这么做。”
若是她再也教不过来，虽然痛心，但他也不会为此再叫她错上加错的，他会将她永远禁足，以防别人受害。
闻言，顾回雪笑了笑，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发自肺腑道：“妾认为，有得必有失，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论是想保全哪方，另一方势必都会受到伤害，陛下身为帝王，选择保全大部分人的做法并没有错。您明明什么都了然于胸，真要到了抉择的时候，您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您只是会犹豫，却不会因此放低自己底线，所以，您大可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您如今还能身在这个位置，就已经证明了您的能力。”
虽说有时候犹豫久了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但这是人的通病，犹豫是有情。若他真在所有事面前都能当机立断，处变不惊，人情冷暖便势必不会太过看重，那样的人其实更不适合做皇帝，反倒是暴君出的多。
这还是第一次在后宫有人跟他这么说，说世间难得两全法，说他选择保全大部分人的做法没有错，说他不必妄自菲薄…
他抬头看向她，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是第一次，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被亲近之人理解，他不禁觉得身上顿时轻松，心里仿佛还冒出了些许的委屈。这大概就是他每回都会不自觉跑到她这儿来的原因吧，仅仅只是三言两语，便能让他坚定信念。
“只有你懂得我。”他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微颤。
她摇摇头，实话实说道：“只是陛下不愿与他人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