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一碗催产汤还没灌下,钟珩失踪的消息先让宁幼仪动了胎气。
东宫上下瞬时陷入慌乱之中,宁幼仪生产来得突然,好在素兰连同东宫几位嬷嬷早有准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女子软而凄然的叫声听得素心急得直哭。
宁幼仪几度昏死过去,嘴里含了吊着命的参片,才不至于脱力。
几乎是折腾了一晚上,宁幼仪才听见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接生婆乐呵呵地报喜,说是位小公子。
宁幼仪冷汗涔涔,却还不能放松,因为肚子里面还有一个。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迟迟不肯出世的孩子才愿意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
是个女孩。
宁幼仪孕育了一对龙凤胎。
她无声地流泪,第二个孩子啼哭声响起时,她终于放心地泄了浑身的力气,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宁幼仪再醒来时,万物俱寂。素心素兰正安静坐在床沿,打着络子。
夏天到了尾巴,可是东宫内仍然还有余热。屋子角落的高台上盛着一些散发凉意的碎冰。
两个小小的木摇篮立在床的另一侧,刚出世的小宝宝正躺在里面。
宁幼仪招手,让素兰抱着孩子给她看。
两个宝宝皱巴巴的小脸还泛着红意,眼睛也睁不开,头上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灰色胎发。
像两只小猴子。
宁幼仪撇撇嘴,虚弱无力地说,“好丑……”
素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素兰捂着唇笑,“小孩子刚生出来时,都是这般的。”
宁幼仪看了两眼孩子,吃了一盏燕窝,昏昏沉沉间,又疲惫地睡下了。
她睁眼时,便会想起生死不知的钟珩,心力交瘁,清亮的眼瞳也褪去了色彩。
可是,表哥说过,要信他。
宁幼仪抱着夜明珠,把眼泪悄悄藏进了被子里,哭得无声。
闽东,战场。
“将士们——”钟珩抬起剑柄,号令四方。
“我知道你们吃不好,睡不好,国家欠了你们许多东西,可是它的确没有什么能给你们了。孤对不住你们。”
“真正的江湖英侠或将领不像话本上写的那样,粮食、医护、武器……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至关重要的角色。孤也是个俗人,也知道你们有儿有女,可不到万不得已,孤怎会让你们来冒险。”
“你们的敌人久经沙场,可你们是朕见过最坚韧的人。锦城,孤失去了六十万的子民。孤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你们的亲人,可他们曾一心庇佑着大周,和在座同胞们万众一心!六十万的人给我们铺了血路,护着我们前行。锦城就在孤剑指的方向,让亡灵归宿,让它回到它的家!”
“回家,最快的方法,是干掉那群挑起战争的胡人,冲过去,让他们停止沾染我们家园的脚步!”
他剑往下掷,直入黄土。
“你们都胜过孤,是真正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大鄞正面临一场战争。战争的胜负,决定着你的儿女,是否还在为温饱而四处飘零——”
“蛮夷正欺我大鄞,正辱我鄞人!你们之中也许有人会牺牲,可是血肉就葬在这片土地,仍属大鄞的国土——”
“孤唯有热血能献给你们,你们有着最坚实的体格,皆为我大鄞的好男儿。孤把祖国河山交给各位,请各位提剑,为我大鄞一战!”
“听孤号令——”钟珩举剑,直指苍天。
“临阵逃脱者,杀!消极避敌者,杀!动摇军心者,杀!”
“乱贼宵小,尔敢犯我!”
他君临天下,身后千军万马。
刀光剑影,十步一人,他杀红了眼。
他看见城墙上苦守闽东锦城陈老将军的头颅,已经开始被鹫鸟们啄食,那位曾经怒骂他懒散又勤督他功课的夫子,了无生气了。
鲜血把黄土泡的松软,这一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