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 春日载阳, 气候转温了。 夜晚天空缀挂些蓝宝石, 有颗星滑离天界, 划出长长的弧。 古河镇上宁连公路穿街而过, 路两旁昏黄的灯光下, 房屋静穆, 有点模样的商店和低矮的民居交错相接。 新中国成立前的媚春楼兀立, 外观风吹日晒早已陈旧。 路上行人稀少, 流浪狗发出狺狺叫声出没巷里。 街尾古河岸边, 郭长青坐在家门口, 远望三河闸上成排的几乎和天边星儿相连的桥灯, 他父亲郭老大曾讲过的从前三河口带流的事儿浮现眼前。 浩浩荡荡的洪水上, 有个小伙子船尾掌舵, 船头驱赶波涛向三河口驶来。 船到河心, 舵把难以驾驭, 满眼惊涛骇浪, 水天相合, 船儿落叶般飘浮。 船主双眼惊恐圆瞪, 怕有大难降临。 小伙子下死力压住不听使唤的舵, 咬牙站稳脚眼睛看准水道, 驾船顺利闯过三河口。
小伙子就是郭长青堂伯郭振洪。 郭振洪是带流中的佼佼者, 带流干的是领航员的活。 夏季洪泽湖上白烟茫茫, 洪水倾天而泻涌奔三河口, 犹如巨龙愤然东去永不复返。 不识水路的外地商船常触滩船毁人亡, 头脑活络的船主雇当地熟悉水路的人把舵领航, 大多能驾船安全通过三河口。 堂伯的人生可歌可泣, 充满传奇色彩。 他曾遭逼迫难中逃生, 后参加新四军。 郭长青未出生的三年前, 堂伯率一排志愿军在无名高地和美军血战一天一夜, 战到最后战壕里剩他一人。 面对强敌, 堂伯抱起炸药包冲进敌阵, 和四十多个敌人同归于尽, 何等英勇啊!
郭长青年少时看过电影上王成双手紧握爆破筒冲向敌阵, 堂伯和王成一样气壮山河压倒所有敌人。 想到堂伯的壮举, 郭长青热血沸腾。 和同时代的少年一样, 他向往堂伯的年代, 渴望参军成为威震敌胆的英雄, 可现实很骨感, 他有个不尽人意的父亲带来负面效应, 因而他愿望难以实现。
父亲郭老大和堂伯一样水性极好, 都熟悉洪泽湖上水路。 郭振洪随新四军北撤后, 敌水警队把郭老大抓去湖上效力。 以前为水警队干过活的事使他难以做人。 他在镇砖瓦厂上班, 见人唯唯诺诺, 在家另副面孔, 随着年龄趋老脾气越凶, 下班见没酒伺候, 摔碟子掼碗, 好端端的桌面拍成大洞。 少年郭长青放了学, 首做之事是满街去寻酒买, 有酒家里才会太平。 他罩在父亲阴影里, 到了小学四年级, 老师都喜欢他, 力保之下他成为少先队员。
他生活在苦闷中, 想成为英雄又有所迷茫。 家中生活困难, 父母怕他某天遭下放插队, 初中没毕业让他辍学了。 书念不成, 当英雄的愿望更为渺茫, 空闲时, 他晚间远望三河口, 脑海里翻滚堂伯的形象聊以慰藉。
古河上夜风习习, 和煦宜人催人入梦。 郭长青回屋躺床上看书到深夜, 坐卧睡着了。 他酣睡中给人弄醒, 睁开矇眬的眼, 看清另个叔伯家的堂兄郭山, 手里拖根长竹竿站在面前。 郭山摇晃杆端连缀的几把软钩, 脸上神态令人捉摸不透。郭长青不满道: “ 山哥, 你睡不着, 也不让别人睡觉。 深更半夜, 你搞什么名堂?” 郭山神色诡秘说: “ 有个旅客在车站双眼井打水, 腕上手表掉下井了, 听说是上海表, 你说值不值钱? 我把钩子已经绑好, 你陪我去捞, 捞上来和你轮流戴。” 郭山下放二十里外的申庄, 常窝家里不去劳动。 庄上人巴不得知青们不去少拿工分少分粮食, 任他们来去自由。 大概是受到堂伯郭振洪年轻时得宝一事的影响, 郭山爱想入非非, 盼望天上掉下馅饼。
夏季洪泽湖上时有大风肆虐。 旧时, 商船遭风暴颠覆, 船上货物顺浪漂向三河, 岸边人见到不顾生命危险去打捞。 清朝末年, 有人在三河边捡到个木箱, 里面装有珍宝。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