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第一次的深圳之行,火车到达深圳站时,是凌晨四点。
我走下火车,随着人流走出车站,站在站前大街上,星光和城市之光交织在一起,感到刮过脸上的风,夹带着润湿的暖意。可是,我的情绪却莫名地低落。
这不啻是对这座城市的陌生和恐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对自身的不自信,我没有丁点儿自信的本钱。
人们从我的身边匆匆走过,四散而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点和目的地,而我没有。
我望着望不到尽头的街道,望着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不知道脚下的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对的。那一刻,我弄丢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人生迷茫而又空洞。
我站在城市的灯影里,长久的不知所措。
茫然过后,我必须要为自己选定一个目标,制定一个行动计划。
我不断地遥望远方,不断地仰望星空,释放着心里的空虚和紧张。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置身于大城市,又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经济前沿,我对自己说,必须为自己选定一个前行的方向。
但是,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在这座中国最年轻、也是开放程度最高的城市里,我能做些什么呢?
当又一趟列车行驶到终点,在深圳停靠,这时候,东边天际出现了一缕白光。我知道,天就要亮了,目光锁定了那一群民工模样的农村人。他们背着大包小包,三五成群,像极了难民,却有说有笑,嬉闹着走远。
他们的目的地,是视野尽头的那些建筑工地。
我已经在站前广场,瞩目许久了。借助城市的光影,塔吊林立的工地上,照射灯旋转着,光柱移动,把这座城市的夜切割得斑驳而又梦幻。
是啊,那些农民工能做的活计,我也能做呀。于是我尾随在那些背着蛇皮袋,三三两两走在大街上的农民身后,穿越大半个城市,接近机器隆隆的建筑工地。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心生感慨:这些候鸟一样的中国最庞大的群体,每年都是,春节后告别家里的亲人,远赴城市,承担起那些快速崛起的城市建设,付出辛劳和汗水,换取一份沉甸甸的报酬。再在每年中国传统的春节来临之前,回到家乡,跟老婆孩子,父母团聚,把他们一年赚到的血汗钱,交给父母,交给妻子,养儿育女,孝敬爹娘。
在城市里,他们吃着最差的伙食,住着最简陋的工棚,干着最繁重的体力活。他们是这个社会上最吃苦耐劳的人,最不起眼的人,也是社会的中坚,推动社会进步和发展的最重要力量。
他们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残缺的家。日里,不能与父母儿女一口锅里吃饭;夜晚,不能跟心爱的妻子同床共枕,为了妻儿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牺牲他们本该享有的人间天伦。
而我,也要成为他们的一员吗?这样的话,我不远千里离开家,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价值又体现在哪里?
重复他们,我依然是农民,即使走进了城市,也只是一名农民工而已。我要超越,才能成就不一样的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才可能收获属于我的爱情,也才能过上我想要过的生活。
我在矛盾和纠结中,慢慢放缓了脚步。
这时候,我又满脑子都是筱梅的样子,她为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喂我吃饭,给我敷热毛巾降温,送我去住院,拉小提琴……那些生动的画面,聚合,叠加,在大脑里纷乱……
当东方那一缕朝阳照射到我身上时,我跟在那些打工人后面,走进了一座临时围挡的大门。
那些人走进了一间砖块和石棉瓦搭建的临时办公室,每个人都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四十多岁的黑脸胖子递过去一张纸条,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来一顶安全帽,就出了门,向后面的宿舍区走去。在那里放下行李后,他们就被安排上工了。
我最后一个走到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