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放开手上的陶埙,自如地煎茶。
郎君侧颜若玉,言语卿撩睫看他,她暗自神伤,他却没有任何要安慰的意思。
顿觉无趣,言语卿翻过身继续睡觉。咕噜噜的煮茶声在后面回荡,长夜寂静又安逸,忽然听到沈澈声音在静静夜色中响起:
“如果没有离别,人间就再也没有重逢的喜悦。”
言语卿呼吸一顿。沈澈话不多,一出口倒是一语中的,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沈澈将茶端过来,放在她面前的蒲苇席身上,示意她:“山水煎茶。”
言语卿转过身,看到郎君长指若竹,将茶盏放在了她面前。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儿,觉得自己面子也实在是大了点。竟然劳烦晋王殿下亲自烹茶,亲自端过来放在她面前。
言语卿一念至此,连忙双手接过去,因心急而烫到了舌头,嘶地一声,吐出小舌在外斯哈斯哈。
“殿下对茶艺研究很深嘛。”
山水煎茶不亏是人间极品,喝得满口生香。她原本不爱喝茶,来这里久了,久而久之,沾染上了沈澈的习惯也不自知。
喝着喝着,原本的神伤也无端端地淡然消失了。
她放下茶盏,开始忧心如今境况道:“殿下这次去驿站接我,烧了粮仓,定然与秦王结下了梁子。后面咱们该怎么办?”
之前听过她和陆行舟讨论藩王之事,沈澈知道她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女郎,她如此关心局势,他也不隐瞒她:
“秦王此次来,借的是父皇的势。这次烧了粮仓,不过是给了他个理由,借父皇的势来惩戒我罢了。惩戒是早晚的事。”
言语卿顿了顿,“惩戒?”
“不错,不然你以为秦王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查私自铸币案不过是个幌子。”
言语卿心一沉:“皇上要怎么惩戒殿下?”
“那就要看父皇怎么考虑了。”沈澈眸光极淡,面色分辨不出情绪。
相比于言语卿的震惊,沈澈的淡然仿佛这惩戒不是落他头上似的。也许他早已有心里准备,所以说出来的时候神色竟然这样平静。
“皇上为何要为难殿下?”
“父皇心里有火,肯定要发。”沈澈道,“这次在荣华公主的巨野府搜罗上缴朝廷的银两,我向父皇请了三分之一。父皇没法,只能给。拨款给晋王军,养着晋王军,在他眼里,不亚于养虎为患。”
言语卿冷哼一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沈澈目光沉沉,深深地看入她的眼里。
“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言语卿有些奇怪,“建康帝将儿子封为诸王,分封各地,重兵镇压边疆。诸王为大顺安宁,披甲上战场,在战场上趴冰卧雪,宵衣旰食为藩地百姓。等到太平盛世了,与图可汗休战了,又想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多少有些矫揉造作了。”
这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么?
言语卿话音刚落,沈澈似笑非笑:“这种话,切莫在其他场合说。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本王也救不了你。”
“正是因为只有殿下和我两人在这里,我才说的。”言语卿想到原本剧情里沈端的一统天下的结局,不甘心地怂恿沈澈,“殿下,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若真的有一天,秦王谋朝篡位,你会怎么样?”
“乱臣贼子,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言语卿觉得自己还是没问到点子上:“若是他最终还是上位了呢?”
沈澈面色沉静,“除非大哥死了。”
言语卿不言不语,静静回望他,山月清幽,落于郎君出色的眉眼上,“假设,如果呢?”
沈澈声音渐渐冰冷起来:“如果大哥死了,本王也不会让秦王上位。……有时候本王觉得,你身上随时带着一团雾,有时候会一语惊人,说出未卜先知的话来。所以本王真心实意地希望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