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在午夜时分无端地烧起来——大火在府邸的东厢房无声无息地蹿起,转眼间便吞噬了半座王府。奇怪的是,府中大门紧闭,虽有人影闪动,却未曾见一人跑出。京兆府派了大量差役军士举着火把汇集过来,甚至连皇宫那边都出了一队禁军。而在他们之前,周遭里坊的人们就已经自发地提着水桶过来,哪怕任谁都知道,这些杯水车薪怕是连高墙都泼不进去。
燕王是出了名的富贵闲散王爷,平日里和商贾走动颇多,家资自然殷实。他府中园林全部是江南苏家请来有名的园艺大匠所设计,曲径流觞,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而亭台楼阁干脆就是桂清阁的夜阁主差人来建,用的是从大理拉来的金丝楠木,内里颇有些精巧的机关。若说比之艮岳行辕自是不敢,可说这汴梁城里,却也是一等一的了。
赵构作为皇城司主事公爵,自然也被惊动。等他带着米司丞赶到时,火舌已经窜上了那座精巧无比的三层高阁之上。周遭的街坊邻居已被禁军清退,只得围着这一片火海指指点点:
“啧啧,这燕王殿下多好一个人,下场忒地惨啊。听说前几天被奸佞附了体,如今竟然连府邸都燃了起来。看着滔天的火势,怕是能保住周遭不被烧了就不错了。”
“这火势看起来也有些邪性,才不到半个时辰就烧成这样,肯定不是一般的走水。还有这些军汉也是奇怪,只是围着这府邸,却也不去救火,这宅子里可还有几十口人呢!”
“谁说不是呢?燕王妃请来西域神医做法,据说是生生地把那妖孽给逼了出来。长得是青面獠牙哦!还有两个螳螂似的巨镰,当场就生吞了一个家仆。这把火,怕不是与那妖物有关!”
众人七嘴八舌,谣言也传得越来越离谱,搅得赵构心烦意乱。他从人群中挤到燃烧的府邸门前,只觉一股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恨不得立时冲进去救人。可禁军派来的军士却奇怪地分为两排,一排穿着禁军钟爱的轻便鳞甲,虽然看起来金光闪闪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蜡头银枪,平时站班充门面还行,真要生死相博怕是还打不过汴梁城中泼皮无赖。他们长枪列阵,梳梳散散地将看热闹的民众隔绝在外,有些军士还不住地向府里张望。只是王府高大的府墙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除了愈演愈烈的大火烟尘,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而这些禁军背后却是一群披着黑色重甲的军士。他们约莫只有几十人,一色的巨盾长刀,面向着已经开始燃烧的院门,严阵以待,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你们都统何在!为何还不入府救人!我乃官家御笔亲封蜀国公,拜检校太尉!代领皇城司。让开!让开!”赵构亮出腰牌,声音却被在杂乱的人群和火焰涛声里被淹没,根本无人注意。米司丞在一旁竭力卫护着他,然而这秘术大师体格还不如他雄壮,两人势单力孤,被这纷乱的人潮与火海热浪推动着,如浮萍般无根、无力。
“闲杂人等,速速退避!闲杂人等,速速退避!”正推搡时,一骑快马沿街驰来,外围戒备的禁军军士也是跟着发喊,逼得人群向外退开。米司丞趁机拖着赵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两人像是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鱼一样,拼命喘着粗气。
“叫你们都统!破门!救人!”人潮里的挣扎耗干了年轻的国公爷大半气力与耐心,他如今高举着腰牌,对着一群畏缩的禁军,仿佛高举着的就是权力。
“见过蜀国公,只是这门不能破。”来人在二人面前下马,却是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他们身前。借着火光赵构认出那是閤门祇候刘琦。这个年轻的武臣生得高大威武,也颇受官家器重。平日二人多有往来,光是青楼就一起逛过不少次。如今他出现在这里,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官家旨意。
“为何不能破,你不知道这里是燕王府!府中是燕王!当今官家的嫡亲兄弟!”
“蜀国公!我奉圣上口谕守在此处,只得一道命令,守住那道门,无论何物,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