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这方碑了没?”
李瑶之没有直接回答玄机的话,神情仍旧是那般悠然,轻抬右手如同问候多年的老朋友那般,轻拍了那方碑两下。
玄机垂眸,目光落在那断碑之上。
她进来的时候,这块碑就立在这路中间,十分的显眼。玄机当时还特地拨开上面的藤蔓,知道方碑上书“厦千万”三字。
玄机此时记挂着怎么救活霍青鱼,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厦千万,不知作何意。”
“断了,本来此碑刻的是,“广厦千万”!”李瑶之为她解释,不耐其烦。“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此乃寇天官当年宏愿,也是我今朝之愿!”
什么?
“这座城,也是他造的。”
玄机这下真的是被震住了,她目光再度扫向那方碑上的时候,竟有种说不出的疑惑和震撼来。她总以为寇天官一辈子总在想着怎么破坏龙脉。
却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土地上,他竟然有这般作为,虽然还没建成,但这规模也足以让玄机震撼不已。
玄机又忍不住联想到地下城水岸边上,也是命名“天官渡口”。
“寇天官当年到上阳京畿,发生了什么事?”玄机再度打量了一眼这座参天树木,藤蔓飞蝶环绕的荒城,“寇天官却又为何,半途而废?”
“朕与寇天官从小一起长大,他此人……当朋友甚好,义气,敢为人先!可当首领却到底不足,能耐不够却偏要逞强,蛇能吞象就不叫蛇了,那是龙,可惜自视不足,害人害己。”李瑶之这一番评价,可谓充满了嘲讽。
玄机冷笑一声,心道寇占星要在这里听到你这么说他爹,非跟你拼命不可。
“那你呢,人间的至尊天子,你是蛇,还是龙?”
玄机这反问,委实超出了李瑶之的预料之中。这一刻,至尊天子的眼中有着难掩的怒意。然而,于玄机双眸之中,他看到了她的真正疑惑,而不是为了嘲讽一句。
“朕有愧!”
许久之后,李瑶之道了这么一句,别过头去,双手负在身后,回忆起当初的景象。
“当年朕初登皇位,外忧内患,刚平定了西南边境之乱,京中势力又起,三王集结直逼京城,上阳京畿之外,连破城池无数,饿殍满地,浮尸遍野。
就在这样的动荡下,寇天官从民间集结了一路人马,护佑他们,行了三年有余。后朕平了内乱,寇天官也曾与朕在这里密会过。
天下大乱初定,朕也有心无力,只有将希望给予他身上。他就是在这里,亲手立起的这方碑。当时热血激昂,为生民立命,他喊着要建广厦千万间,要大庇天下俱欢颜,何等的壮志凌云。”
李瑶之说着时,日光照耀下的眼角隐约有着激昂的泪光。
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无人说及此事了。
两个同样从不荒山出走的少年,一个初登帝位,一个为生民立命,以往的恩怨渺如尘埃。
别说是李瑶之了,就连玄机听着的时候,都仿佛能够感受到当初寇天官的凌云之志。
“可为何,他半途而废?”
“朕也想知道,”李瑶之兴叹一声,兀自又笑了起来,“他为何半途而废,放任所有百姓自流,自生自灭。一场瘟疫,就席卷了大半数的人命……而这些人,还在等着天官归来,其当时而言,寇天官比朕这个天子,更得人心。”
他宛如神明。
可是他就这么丢下了满城百姓,无处漂流,历经战乱,碾压……再到后来上阳京畿逐渐平稳,这些百姓疏散到这周边城池去,也有剩下的扎根在上阳京畿。
慢慢地,上阳京畿坊市中,就开始有了泗水渠的存在。
听了这些,玄机心里也空落落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寇天官。他一生清明,嫉恶如仇,就连临死前都还嘱咐寇占星已诛邪为己任。
当年大义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