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四日,苏晏之将所有有了病症的人集中在了城北的一个药铺之中。这里地面宽敞,可容数百人。
好在冬日,并没有多少人家出门,所以染病也只是在家族内部传染,多数的皆为一家人染了病症。
苏晏之坐在凉亭外,黑衣之外披了一件暖冬的披肩,他的目光染着沉,看着不远处屋内躺着的一些人,不知在想什么。
“城中的水,都浸染了药物,可放心用。”
祁容音站在苏晏之的身边,说了这么一句,白色的风衣卷着雪,他跟着看着屋内的那些人,“这里的人太多,城中的药,只够救一部分人,你得放弃一部分人。”
“那些过天命之年的人,弃了吧。将生存的权利留给那些年轻的孩子。”
祁容音声音平静,在面对生死之时,总会有些舍弃。
苏晏之挑了一下眉,侧目看着祁容音,声音悠然缓和,衬着白雪的孤寂,“你舍弃的方法,太过于愚蠢。”
祁容音凝着眉,“哪里愚蠢,自古书中都是这般放弃。军中老兵与年轻兵者若是同时受伤,弃老者,而救年轻者。”
苏晏之黑暗的眸一动,落下了一些,“都已经将他们困于一室之中了,若是因为药物不够,而不给用药,岂不是困于一间而等死。”
“那不如……现在杀了他们。”
顿了一下,苏晏之又抬着眼眸,看着祁容音,“你们东营都是这样,遇事先杀老者吗?”
祁容音跟不上苏晏之的思索,“你扯什么东营,我和你说正事呢,城中的药没那么多……”
苏晏之打断了祁容音的话,“嗯,朕知道,朕自有决断。”
祁容音皱眉,想了想,好似忽然明白,“你该不会在等顾璟旭带人归吧。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即使带回了人,也救不了这么多人,还是会死人。”
“再说能有多少人,愿意做这先驱者,劈开疫病的城?”
祁容音看着苏晏之,好言相劝,“你我皆明白,疫城之中若是当断不断,死的人更多。”
疫情之中,总要死人,总要救一部分人 放弃一部分人。
苏晏之黑衣落下清冷,他的手握住了身旁的茶水,手指尖感受到了一点温度,“祁容音,我想你没听明白意思。”
将热茶抬起来,苏晏之的目光看着那冒着的热气,发丝融着冬日的孤冷,眼神平静而坚定,“即便没有顾璟旭的求援,朕也不会下令将药只留给孩子和年轻人。”
“为什么?你这般,到最后可能连那些染病的孩子都救不了。”
“那些老者,本就活不长久,你又何必浪费药物?”
祁容音不明白,救那些极大可能活下去的人,难道不是正确的吗?
苏晏之抬起的目光,唇隐着冷,“西域,粮食稀缺,朕去将他们的老人都杀了,为他们省些粮食如何?”
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苏晏之勾唇一笑,“嗯……从哪里开始杀呢,西域皇族的那些老不死的就很该死。”
祁容音皱眉,“你发什么疯?”
苏晏之冷漠一笑,转了眸,“你也知道是发疯啊。”
抬起目光,看着天空飘落的雪,“你觉得,年长者,与年轻者,有何差别?”
祁容音站在亭内,皱了一下眉,“青年者,是国之未来,若要保,自然保年岁轻者。”
苏晏之低眉笑了一下,杯中茶盏稍微冷了一些,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可年长者,却是国之先驱,他们也曾是国之栋梁。”
放下茶碗,他站了起来,目光看着不远处的那间屋子,“不是不弃,而是时候未到。”
“若真无援,药物不够时,将重病与轻病者分开,将病重无救者……弃了。”
苏晏之随后侧目,看着祁容音,一双眼眸肃静而沉然,“这便是朕舍弃的方式,管他年长,还是年轻,活不下去,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