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的调查,春长风发现胡家人做生意尚算厚道,从上游进货的商户到常来光顾的老主顾,就没人听说过谁跟他家结过怨恨。管事儿的几个儿子也各个都是人精,不管跟官面上的还是跟黑道上的都能套两句近乎,得人家们一个照应一张好脸色。
“这样一户清清白白、与人和气,又内外有靠山的人家,谁会大半夜上门害他家一个九十岁的老太爷?所以啊……局长的意思就是胡家的事情按照自杀处理。”
老孟把徐有财的话转告给春长风,气得他深吸口气,翻了个大白眼:“孟哥,你也觉得胡太爷是自杀?”
“就……你就按自杀结案吧,我反正没意见。”老孟提溜着酒瓶子,一张脸被酒气熏得红彤彤,一脸的不耐烦:“明天是老爷子头七,胡家急着办大丧呢!今儿大早上就去义庄拉棺材了,你把这头事儿赶紧处理好也是给人家一个交代。”
春长风摇头说:“自杀?孟哥,我见过上吊自杀的,跳河自杀的,喝药自杀的,我没见过谁自杀要给自己开胸挖心的。再说你之前跟我讲过,自杀的人就是觉得活着痛苦,想求死给自己个痛快。胡太爷那样像吗?他都要自杀了,没理由这么折磨自己吧?而且还有一点特别重要!血,胡太爷自杀,他身上的血怎么都没了?”
“话是没错,但关键压根就不是胡太爷自杀合理不合理,你懂吗?”老孟看着春长风那股子不查出来个所以然绝不松口的愣头青劲儿,叹了口气,说:“你都提到血了,我就跟你直说吧,胡太爷那案子摆明了不是人干的,胡家人报案也是走个流程没指着咱们真把它查出来。再说你查出来能怎么样?那可是杀人、开胸、挖心、吸血的玩意儿啊,你上去跟它拼命,还是我上去拼命啊?哎呦,所以我就说这事儿徐有财还真没弄错,就按照自杀结案,给胡家人一个交代,给附近老百姓一个交代,咱们也差不多就得了。”
“可……”春长风想了想说:“孟哥,你也知道那害人的东西凶险,我们不管,它不是还要继续害人吗?”
“对啊,谁都知道,但谁也不敢管。天津城里少说二百来万人,那东西一天杀一个都得五千多年,只要它不找上自己家门,就没必要上杆子去送死。”老孟又闷了口酒,拍拍春长风的肩膀,把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小春,你看眼下这世道是什么太平世道吗?害人的就只有那吸血的妖货吗?烧了圆明园的黄毛洋鬼子,在旅顺杀了四天三夜的板刷胡小矮子,城头挂大旗成天打来打去的张大帅李大帅们,能卖救济粮发大财的议员老爷,说实在的哪个不比那东西更害人?你去管他们吗?你能管他们吗?你啊,别太一根筋了,听老哥哥劝,咱就承认咱没有孙猴子那斩妖除魔的通身本事,咱也就少去招惹那些祸事儿。有口饭吃你就吃,该巡街你就去巡街,该抓毛贼就抓毛贼,咱们领这么点饷就干这点活儿,其他的事儿少管少操心。”
老孟说得实在是有道理,春长风也无力反驳,只是心里仍觉得这事儿办得别扭难受:“可……”
“可个屁啊可!”老孟脾气不算好,苦口婆心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跟春长风说了半天,听他还没转过劲儿后,瞬间脸一拉:“胡家的案子在局里就按照自杀办!我这会儿就去胡家跟他们说,至于你要是听不进去人话,你就自己去查去招惹那东西,到时候惹来麻烦……覃小姐啊,你爷爷啊,跟胡太爷一样被害了,你别跟我哭丧就行。”
这话听得春长风后背发凉,他起先只顾着找真相,被老孟一说才想到自己不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泥猴子,家里有八十岁的爷爷,南阳大学里还有个嚷嚷要嫁自己的玉秋。他们要是被连累……春长风想着一阵后怕,他低头再看向桌面上那个木盒子,忽然就对里面的夜明珠有点儿发怵,连同寻找真相的动力都像被人猛踩了一脚刹车。
胡家的案子最终还是按照自杀结了。春长风闷闷地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