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前点名还是头一次。助教搞不清楚这老头是又犯了什么鬼毛病,不过既然他这么讲了,也只能按照着办。
玉秋离开南洋大学后,一路跑到了胡家巷子。与往日干净的街道不同,此时狭窄的过道里铺满了白黄两色的纸钱,春家斜对面的院子进进出出着许多人,男男女女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好在出事的不是春家,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儿,但还是太近了,从这个门到那个门也就十来米的距离。
老天爷很有眼色地又下起了雨,云压得很低,放眼都是一片阴沉沉,玉秋只觉得自己被裹在厚重的雨气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上前拉住一个腰间扎白布的女人问:“你家是出了什么事儿?”
“胡家的老太爷走了,”女人看了眼玉秋回答说。她约莫三十来岁,脸颊发红,粗手大脚一看就知道是个做苦力的。就像大部分在有钱人家做事的小老百姓一样,与外人讨论雇主家的事情算得上他们贫瘠枯燥生活里最热衷的爱好之一,尤其是看着眼前的姑娘年纪小,又生得水灵漂亮。
女人拉着玉秋的胳膊往路边走了两步,背过身低声说:“胡家那老太爷死得惨哦!活生生的把心掏了出来!春师傅说害人的是个顶顶厉害的妖怪!那可是咱们老百姓惹不得的东西!你个小姑娘别再去打听胡家的事情了,小心叫那东西瞧上,把你也害了!”
“春师傅?”玉秋皱起眉:“春长风吗?”
女人一撇拉嘴角:“小春那孩子打小身子弱,他可没他爷爷的本事。我说的是春师傅是春万有,小春他爷爷。”
玉秋想起来昨天自己仅仅靠近大门就被那股气息吓得后背发毛的人,低声嘟哝:“是那个除妖师……”
“对喽!”女人一拍大腿,“咱这海大路上就他一个配得上大伙儿尊声春师傅。”
“哦。”玉秋点点头,扭头往胡家巷子外走。昨天她还想着也许那个除妖师可以保护春长风,但今儿的事情看,那东西赶在春师傅眼皮底下杀人挖心,该是也没把他太放在眼里。
春长风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她是报恩来的,结果没几天的功夫,对方人死翘了,说出去那成什么事儿?不成不成!怎么说也得让春长风活过这一劫!玉秋眼里春长风已经是砧板上赤条条的一块白肉,她越想着心里就越发着急,去龙王庙义庄的脚步不由加快,把过膝的裙子都卷出来了波浪。
眼瞅着快到中午,何归站起身要去里屋给自己和春万有弄点吃的,刚一起身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正在快速靠近。
“妖!”何归听到身后一声呵斥,回头去看只见春万有已经大步流星地要冲到门前,他双目圆睁,蹦着嘴角,双拳紧握垂在身体,一副随时要出去搏命的样子。
何归连忙伸手把人拉住,说:“妖有什么稀奇,我也是妖!”
春万有神色紧张地盯着大门,深吸口气后眉眼间的警备才稍稍放松:“你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就是我是老鳖精,她是小狐狸。”何归伸手拍拍老伙计的肩膀,说:“你又不是二十岁初出茅庐,阿春,你今年八十岁了!你这辈子见过的妖怪恐怕早就数不过来了吧?其中真正害人性命的孽种,能有十根手指头多吗?”
“话是如此,但……”春万有摇摇头,他父母是被蛇妖咬死的,小时候那一幕太过血腥刺激,所以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哪怕理智告诉他妖怪绝大部分没害人的心思,但对妖怪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
“那小狐狸是来找你家春长风报恩的。”何归叹了口气,对春万有说:“小春心善十几年前救过一只小狐狸,这会儿人家找来了,闹着要给他做媳妇。”
“胡闹!”春万有皱起眉,隔门瞪了眼门外,说:“人妖殊途,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又是个被说书的、画本子骗坏脑袋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何归听后仰头大笑出来,擦掉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