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塘淹死她!”“伤风败俗!,不顾礼仪廉聊!”“淫荡的无耻妇人!”桃花镇众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池塘边,义愤填膺地骂着一个竹制猪笼里装着的年轻小娘子,几个稚子捡起石块嬉笑着砸向她。
年轻小娘子并不低头亦不躲闪,秀发如墨散乱地披在肩上额角处淌下的殷红血迹凝结在姣美的脸上,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她叫沐雪,十五岁嫁给刘员外身体羸弱的大公子,未待饮合卺酒,夫君当夜病逝。自此,婆母余氏看她时,目中七分透着恨,三分是假笑。
沐雪的日子过得无趣而艰难。余氏苛待她,吃穿用度一概与丫鬟同等,唯有客来访,才唤她前来上桌。她也乐得少见对她百般刁难的婆母,这样更自在。春、夏、秋三季好过,漫漫冬日,冻得她直跺脚,从余氏那里也要不来一筐冬炭。
她找余氏,求她休了自己,余氏撇着嘴阴毒一笑说:“你可是八抬大轿抬回刘府的,生是刘府人,死是刘府鬼!”
她手脚生冻疮后,寻到一条妙计。拿绣好的女红偷偷让膳房同为西塘镇同乡的小六外出采买时卖给绣坊。她的绣品精致,很走俏,卖得的银两,小六用来买回冬炭藏于刘府后院的竹林里,趁夜色掩盖她再去拿回自己住的僻静的西院,悄悄燃起炭盆取暖。
这样的日子,沐雪熬了两年。
又是一个冬至,雪花纷飞,地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掌灯时分,沐雪照例去小竹林里搬小六帮忙买回的冬炭。临近小竹林时,她在白茫茫的地面上拾到一方绣帕,蓝色绸底上绣着鸳鸯戏水图,下方绣有“余梅”二字,是婆母的。她叠好放进荷包,拿回冬炭后就来到了婆母的东院。
她想把绣帕交与余氏的贴身丫鬟春花。在院中转了一圈寻不着。整个东院静悄悄,空无一人,丫鬟小厮皆不在,她踏上台阶站在廊下四望片刻后转身欲回西院。忽然,自婆母房中传来一阵娇笑声,夹杂着几句男声十分清晰地入了她的耳。“死鬼,总是没个够!”余氏的声音,“谁叫梅儿你整日勾我的魂呢?”周管家居然在婆母的寝室里说话,继而,传来二人的调情浪笑声。
沐雪怔了好一阵儿,蓦然明白二人正行苟且之事。她大惊,慌乱起来,仓皇而去的脚步,使得脚下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肩上的披风又缠住了院中一枝冬梅。她用手一拽,枝条在风中的簌簌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何人在院中!”余氏大喝道。沐雪刚跑出院门,余氏就在身后喊:“站住!你来我院中何事?”沐雪很想波澜不惊地回话。
可看见余氏散乱的头发,未来得及系带的襦裙,她瞠目结舌,结巴起来“我……什么……都没听到。”语无伦次的话语一出,余氏的目光立刻阴翳狠毒起来。
沐雪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西院的,只记得余氏一把夺过她捏在手里的绣帕,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声不响地走了。
公爹刘员外为自家茶庄购置茶叶出门一月余,二公子刘墨泽为来年秋闱备考在书院埋头苦读,很晚才归。倘若,公爹与刘墨泽在,余氏对自己表面还算客气。而今自己撞上了她与人私通,日子会更难摧。沐雪悔不该捡拾婆母的帕子,更不该送去东院。
直到冻得全身冰透,她才止住了胡思,赶忙燃上炭盆,执笔研墨习字。
第二日,沐雪发起高烧。膳房里送饭来的婆子发现了,禀了余氏后,她领着两个丫鬟“探望”了一番,假仁假义地安慰几句就摔门而去,她没有为沐雪请郎中。
沐雪烧得昏昏沉沉中,回到了幼时爹娘健在那段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
沐家的钱庄遭刧后,讨债人日日登门辱骂殴打,爹爹不堪其辱喝药自尽,娘亲就此一病不起,临终前托人捎信给父亲的挚交刘员外,说两家已有婚约,叫他提前为沐雪与刘家大公子完婚。娘亲想为她寻一个温暖的栖身之地。
沐雪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