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下来,慧娘不由地加快步伐,她原定在天黑前赶回玉峰山的灵音庵。
看了看黑沉沉的天暮,她放下手中的小半袋粟米,喘了口气,又接着赶路。
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四下望去,哪有婴儿,周围一片坟茔,心中一阵心惊肉跳,她背着米袋小跑起来。
可婴儿的啼哭声隐隐在身后,她停住脚步。仗着自己有些拳脚功夫还有些胆识,大声问道:“何人在哭泣,是人还是鬼?
黑魆魆的坟地里没有回音,婴儿的啼哭变得断断续续。
她转回去,慢慢找起来。哭声从一座无名新坟堆里传来,说是坟,其实就是个土堆,还被野兽刨了个洞。她颤抖着用手扒拉新坟,不大费劲就刨开了。
坟坑里是刚死的年轻娘子,连棺材板都没有,用一张破烂席子裹住,草草掩埋。娘子裙裾下一大滩凝固的血迹,裙中有什么在蠕动,哭声正从裙下传来。
慧娘掀开娘子的裙边,里面有个刚出生的男婴,周身红通通肉乎乎,憋着小脸儿可劲儿地哭,她赶紧脱下外面的道袍包好婴儿。
伸手轻轻摸了摸死去的娘子,身体还有些软,连忙又探了鼻息,断气了。微光中慧娘才看清,死娘子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她腿一软跌坐了下来,开口道:“姐姐安心去吧,孩子我会好好帮你抚养。”说完再看过去时,那双眼睛居然合上了。
慧娘手脚并用,拼尽全力重新垒好坟堆,才直起身来捶捶酸痛的腰。
她抱起孩子背上粟米,一步步走回了玉峰山上的灵音庵。
进到庵里已近亥时,婴儿安静地睡着没有哭闹。听到响动,静尘师太拄拐推门而入,见到她怀里的婴孩大吃一惊。
慧娘就将自己所遇之事全盘托出,“阿弥陀佛!”静尘师太双手合十捻着佛珠说:“既有缘来,则安之,顺应天意。”
慧娘立即跪地谢过师太,“早些歇息吧!”师太慈爱地说完,转身出去了。
抹了一把眼里感激的泪,慧娘暗下决心一定照顾好师太与小婴孩。
慧娘的家父家兄均是城中有名的木匠,家境宽裕,自小父母也疼爱她,见女儿文弱秀气,便以防身为主为她和兄长请了姓赖的武师教授。
赖武师前两年死了娘子。城中有几家武馆,资产颇丰。父兄见钱眼开,也不管赖武师三十多,慧娘才十八,硬是将慧娘许给了武师。
第一次见到武师,慧娘觉察到他不似善人。果不其然,在教授功夫中,常有意无意摸慧娘的脸,见她不反抗,又肆无忌惮地触她的胸臀。
她哭着求爹爹把婚退了,说赖武师不是好人,父兄问其原因,她又急又气,理由又不便说出口,缄默不语。他们只当她在胡闹。
赖武师不仅不收她兄妹俩的学费银,还出手阔绰,每回来都拎几条鱼或是几绺腊肉,喜得她爹娘见着武师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婚期近在眼前,慧娘不吃不喝,爹娘也丝毫不松口。
一个月夜,她趁家人熟睡逃了出来。边跑边躲,几次伏在乱坟堆后才躲过赖武师领着的那帮武馆弟子的搜索。
看着那群人远去,想到今后的生活,她万念俱灰,只想了结此生。
不知不觉走到玉峰山崖间,纵身跳下,被一株巨大的银杏树枝截住,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已身在灵音庵里,静尘师太在照料受伤的自己。
师太说她一出门就见慧娘躺在庵门口的地上。那么高大的银杏树,若无轻功怎么救的自己?是谁救下自己又不露迹。
慧娘伤好后,求师太收留自己。她感念师太十几天的照料,一方面想陪伴静尘师太,这座小庵里,只有她一人;另一方面她自觉红尘再无羁绊想青灯古佛了然一生。
静尘师太收留了她,却没给她落发,只给她一套道袍。
而今,自己又捡回一个小婴孩儿,师太却没半点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