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只堂中亮着灯,火光将房中人的影子投在稀疏的竹帘上。
姬少殷正在弹琴,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姿态端雅,琴音却不似平日般行云流水,变得芜杂纷『乱』,从中足以窥抚琴者的心绪。
听脚步声,抚琴的手一顿,琴声戛而止。
帘中人站起身,打起帘栊,走下台阶。
冷嫣在阶前行礼:“弟子拜师尊。”
姬少殷正要说什么,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腰间把无鞘的铁剑上,目光一凝,顿时什么话也说不来了。
他认得这把剑,偃师宗主正是用这把剑将他从雌冥妖手中救了来。
他猜到了苏剑翘与偃师宗有关,甚至是偃师宗的人,却没猜到她就是偃师宗主本人。
他的脸在月光下变得惨白:“你是……”其已不必问了。
冷嫣毫不犹豫地承认:“我骗了你。”
说话间她的神『色』不知不觉变了,从一个内敛害羞的凡人孤女,他的徒弟,变成了冷峭孤寒、手段狠辣的一宗主。
姬少殷已知道真相,但亲耳听她说口,胸口是闷闷一痛。
冷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姬少殷从腰间取一枚草茎编成的平安符,要比她送他的枚精巧规整得。
“我派人去凡间打听,你家乡并没有种习俗。”他的声音有苦涩。
冷嫣道:“也不是我的家乡。”
姬少殷自嘲地笑了笑:“你给我枚平安符……”
冷嫣道:“里面编进了一根傀儡丝。”
姬少殷道:“所以我能保住一命并非巧合,真的是这枚平安符起了作用。”
他顿了顿:“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冷嫣道:“我与重玄有仇。”
姬少殷道:“是为偃师宗灭门祸?”
冷嫣并未否认。
姬少殷望着女子淡漠的眼眸,其他早该认他们是同一个人的,眉眼虽不相似,但其中的冷淡孤独却如一辙。
他的嗓子眼有发堵:“你既与重玄有仇,又为度救我?”
冷嫣仍是同样的答案:“想救便救了。”
她顿了顿,抬眸直视他双眼:“如今你已知道真相,打算怎么办?”
姬少殷不答反问:“你不打算停手?”
冷嫣道:“是,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姬少殷默,手不自觉地了,随即握紧拳头。
冷嫣道:“你不能背叛宗门,又不想与我为敌,于是想用阵法困住我,阻止我继续报复重玄,是不是?”
姬少殷『露』许羞惭『色』,暗中布阵不是光明磊落的手段,不是君子所为,即便她一直在骗他,毕竟也救过他次,他是会为暗算她而内疚。
冷嫣心中涩:“可是我与重玄已是势不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被你的阵法困住,落到夏侯俨等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姬少殷道:“我不会让师父……”
冷嫣只是淡淡一笑:“你瞒得住夏侯俨和谢爻?是觉得我救了夏侯俨的爱徒次可以将功抵过?”
姬少殷无言以对。
冷嫣道:“无妨,为凭你们根本困不住我。”
姬少殷听到“你们”字,悚一惊。
冷嫣看到他的神情,便知他并不知情。
她转头向黑黢黢的书斋道:“来吧。”
良久,紧闭的门扇“吱呀”一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从门后走来,却是沈留夷。
她本就纤瘦,此时浑身颤抖,更显得弱不禁风。
姬少殷与她目光一触,明白过来,她大约是在他布阵时过来的,他时在阵中,看不到外面的情形,道僮被他提前遣走,无人通禀,她便自己走进书斋等他——以他们师兄妹的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
后来发现他在院中布了阵,又苏剑翘进来,就不便现身了。
姬少殷想通其中关节,果断挡在她身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