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她轻声道谢,转头看他,一如既往的真诚,梁兴尧听着这话却莫名有些刺耳,“这不就是正常的生活?有什么不敢梦的?”
楚云摇头,想了想又点头,想到那些压到喘不过气的负债,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是正常的生活,不正常的……是我。”
梁兴尧没说话,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他想起他们在医院里初识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又想到她之前说“家里也不会有访客”,一直压在心里的疑团立时就有些压不住了,“你的家人呢?你爸爸去世了,应该还有妈妈和其他兄弟姐妹吧?为什么你生孩子那么大的事,他们都不来照顾你?”
楚云转头看他,他看向她的目光和平日不太一样,柔软里带着浓浓的关切,看得她心头一暖,也更没了心防,“我的家人……”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想到成年后就鲜少回家的自己和之前在家里闹的那些事,愧疚又难过,“我没什么资格让我的家人来照顾我。”
梁兴尧皱眉,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楚云笑了笑,不免有些哀伤,紧了紧抱着双腿的手,“我对我的家人……除了那微薄的经济支持,一分责任也没尽过,感情的付出都是相互的,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对我付出呢?”
梁兴尧更不解了,细细思索她的话,她转头看了看他,不知是此刻的一切太过美好还是人在柔软的环境里就会一点都不设防,那些她一直埋在心底深处从未对人说的愧疚,在这一刻,竟也想把它们翻出来,晒一晒月光。
“我之前一直跟你说,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其实就特殊在我妈妈她……是个精神病人。”
楚云缓缓开口,梁兴尧心里微微惊讶,却也不急着打断她,她叹了口气,“村子里重男轻女,没什么新鲜的,我和我妹妹过得一直也不太好,尤其是我爸刚离开的那几年,我妈她清醒的时候就总骂我和我妹妹,说我们是女孩,没有用,靠不住,不清醒的时候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所以我读完了初中,都没要我妈开口,想也没想就不读了,守小卖部,在地里干农活,收了菜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卖,偶尔也做些腌制的咸菜去卖,换两个钱,也能给弟弟添两个荤菜吃。”
她回头看他,淡淡的笑,眼眶却泛起了薄红,“亲戚都夸我懂事,忙着工作补贴家用,养妈妈养弟弟妹妹,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太想逃了。”
“逃?”梁兴尧忍不住问,不明白楚云为什么会用这样激烈的词语。
楚云想起过往家里那些令人恐惧的瞬间,想起妈妈总说是她害死了爸爸,点了点头,“我打小,最擅长的就是算账,小时候帮着爸爸算家里怎样才能用最少的钱填饱所有人的肚子,长大之后就在算……究竟要怎样,我才能从这个家里逃走。干农活的时候,在集市卖菜的时候,我没有一刻是不在算的,我在算家里那个收入微薄的小卖部,算这看天吃饭的一亩三分地,我拼了命的干活,一年究竟能有多少收成,假如我像爸爸一样,进城打工,八个月就能挣够在家里一年的收入,我是不是……就能换来剩下那四个月的自由。”
梁兴尧惊讶的挑眉,没想到楚云“擅长算账”这件事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他轻声开口,“所以你以这样的方式,说服你家里人进城打工?”
楚云不置可否,“不,我以这样的方式,说服了我刚成年的妹妹,日复一日的帮我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而我反馈给她的,仅仅只是微薄的经济支持,我逃掉了属于我的责任,却也没有获得自由,离了婚,还给他们带去了麻烦……”
她的声音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感情付出都是对等的,我这样自私又糟糕的姐姐,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来照顾我呢?”
梁兴尧皱着眉看向窗外,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闷闷的。
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