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东宫的马车停在沈府门前时，已是亥时。
沈郁是被萧衍之从车厢内扶下来的，夜鹰急急上前，刚想伸手扶住自家公子，却被萧衍之摆手制止了。
“无妨，本宫亲自送他回去。”萧衍之沉声道。
可话音还未落下，本来伏在他肩膀上的沈郁突然直起了脑袋。
他眯着眼睛左右看了下四周，看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意识到眼前是何处。
“阿郁，走吧，我扶你回去。”萧衍之伸手扶住沈郁晃晃悠悠的身子，轻声道。
可沈郁却对着他摆了几下手，白玉的脸上浮着两抹不自然的红晕，低声道：“夜鹰扶我回去就行了，夜已深，殿下回宫吧。”
夜鹰闻言，上前搀扶住沈郁的身子。
萧衍之抬头看了一眼夜色，点头道：“好，你快回去歇着。”
沈郁微微颔首，就迈着虚浮的脚步往府内走去。
萧衍之负手看着他拐进府内的小道里，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转身上了马车，抬手死死掐住眉心，沉声吩咐马夫回宫。
靠在车壁上，脑海里都是方才沈郁在青楼里的样子。
他嘴角扯了出一抹冷笑，闭上了双眸。
今夜沈郁表现得越自然，反而越有问题。
提议去青楼的沈郁，在青楼里却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疏离、冷漠，甚至是不耐烦。
那么他到底为何要去青楼？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外的人低声禀告道：“殿下，到宫门口了。”
萧衍之下了马车，抬手唤来了李贵，沉声吩咐道：“最近再多派...”
话说一半，他却又顿住，最近他已经往听雨阁多派了一倍的人手，沈郁并非愚笨之人，或许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就是因为察觉到了些什么。
“殿下，是再多派些人手吗？”李贵等了片刻，却见自家殿下神色变幻莫测，只得轻声问道。
“不，维持现状，”萧衍之心中还是不安，总觉得这些日子沈郁有些不一样，虽然已经知道了他是想将楚云姝让给自己，可是他心中莫名忐忑得很。
毕竟接下来他所谋之事...
李贵愣在原地，跟着萧衍之进了书房，才小声问道：“殿下，您接下来的计划...”
萧衍之背对着李贵，幽幽的视线透过那扇窗棂，看向了远处沉寂的夜幕，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先停止。”
“停止？”李贵愣了下，旋即上前几步，有些焦急地道，“殿下难道不喜欢楚家小姐了？”
李贵满头是疑惑，他抓了抓脑袋，自家殿下对楚家小姐的心思，这些年，他再清楚不过了...
犹豫再三，他又道：“殿下真的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楚家小姐嫁给沈郁？”
“如本宫和她真的没有缘分...”
萧衍之紧紧地握住了双拳，眼里的幽光在沉沉浮浮，话说到一半，才咬牙切齿道：“那也没有办法。”
“殿下，您是知道的，那沈家公子活不了几年了...”李贵话说到这里，愣了下，猛地抬头看着自家殿下，见他突然侧身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
仅这一眼，李贵就明白了自家殿下心中所想。
原来殿下并非对楚家小姐死心了，这分明是为了成全恩人，爱而不得，唯一的奢望就是，等日后沈家公子一死...
可是，那样的寡妇，又怎么配得上自家殿下。
想到这里，他又想开口再劝上几句，却对上了自家殿下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睛，李贵知道，殿下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跟在殿下身边已经近十年，他知道殿下的心性，殿下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绝无可能改变的。
他双眸一红，替自家殿下感到委屈，俯身跪在地上，颤声道：“真是苦了殿下了，不过上天一定不会辜负殿下这份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