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同他并不亲密,除却柳夫人身边服侍过的梅韵,敢略劝两句,更不要说调笑了,安静地退下。
谢玄英宽衣解带,开始洗澡。
同其他的贵族王孙比,他的自理能力尚算不错。幼年养在宫里,虽有贴身服侍的内侍,但终究不是天家血脉,并不娇惯,后来随晏鸿之读书,亦不好带丫鬟,身边也就两个小厮。
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
夏天热,水里加了金银花与茉莉,十分舒爽。
他浸浴一刻钟,起身擦干。纯白的布巾就是这么用的,上身一条,下身一条,擦完即扔。
套上家常的纱袍,换上更舒适的云履,拆开荷包,藏好里面的纸包,叫人:“来人。”
候在外面的丫鬟们赶紧进来,倒掉浴盆的冷水,换成铜盆和矮榻。
谢玄英躺上去,任由他们解开头发,为自己洗头梳发。
此时,梅韵已经回来。
她挽起窄窄的袖子,褪去腕上的银镯,用梳子慢慢梳理。梅蕊就在一旁替她递香皂与布巾。
余光瞥见地上的荷包,梅蕊怔了怔,询问:“少爷,那荷包……”
“烧了。”他说,“我换下的东西都拿去烧了。”
梅蕊:“……是。”她吩咐竹枝,“不必洗了,全部烧光。”
谢玄英闭上眼。
丫鬟们识趣地不多打搅,轻手轻脚地做事。
洗完头发,用烘好的热棉巾擦干,拿木梳缓缓梳通。这时,差不多也到晚膳的点儿了。
丫鬟在炕桌上摆上饭菜,一张桌子不够,下面还要放一张高度相等的矮几。随后摆出菜品,没有女主人的份例,东西也不多,四冷四热两个汤。
谢玄英吃了几天素斋,胃口倒是不错,吃了不少。
饭毕,饮茶。
他接过竹香捧来的六安瓜片,道:“你们都下去吧,梅韵留下。”
“是。”
竹篱点上灯,跟着出去了。
“坐。”他言简意赅。
梅韵应下,搬杌子斜斜坐了。
他单刀直入:“之前去这么久,母亲问你什么了?”
梅韵回答:“问少爷精神可好,一会儿还要不要进宫。”
“还有呢?”
她这才道:“问了竹篱。”
谢玄英拧眉。
“夫人问她伺候得好不好,少爷若觉得不顺心,可要换一个。”梅韵委婉地转达柳氏的意思。
说实话,这也不能怪她发愁,儿子沉迷女色,整日玩丫头,当娘的要气死,可要是血气方刚的岁数,却不近女色,母亲们又难免疑窦——儿子是不行,还是喜欢男人?
谢玄英按住额角。
“还有吗?”
梅韵摇摇头,轻声道:“夫人也是担心您。”她顿顿,大着胆子询问,“今儿晚上,要不要让那丫头值夜?”
谢玄英放下茶盏:“怎么,在我屋里做主惯了,连我也要一块儿安排了?”
梅韵一惊,立即起身跪下:“奴婢不敢。”
“那是她给了你好处?”他冷淡地问。
梅韵赌咒发誓:“没有,奴婢绝无二心。”
“你是母亲的人。”谢玄英慢慢道,“又一向懂事,知道分寸,我原是打算留你到夫人进门,但你要是想早点放出去嫁人,我也不耽误你。”
梅韵的鼻尖渗出汗珠:“奴婢是霜露院的人,只听少爷吩咐。少爷让我嫁人,我就嫁人,少爷让我伺候少奶奶,我就去伺候少奶奶,绝无二话。”
“当真?”
她叩头:“一切全凭少爷吩咐。”
谢玄英看看她,端起茶盏:“起来吧。”
梅韵爬起来,不敢再坐,垂手侍立。
谢玄英暗暗叹口气:这丫头跟他五、六年了,是母亲赏的人,沉稳慎言,熟知家里的情况,他真心想留她到婚后,帮丹娘尽快熟悉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