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帽穿戴好。 长长的黑袍,白色的垂布,外形虽然与礼服毫无关系,上身的感觉却很像。 她一直避免穿宽袍大袖,就是怕再有这种体验。 快轮到他们班了。 大家离座,在走道排成队伍。 程丹若抖抖衣袖,下意识地抚平袍角的褶皱。 人群爆发出微微的骚动,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台上的女生。她穿着汉服,外面披着学士服,有一种古今交汇的美。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接过证书,朝台下的同学们挥手示意。 “哇,好好看,这身要上千吧。”小兔眼巴巴地看着,“好酷。” 程丹若忍俊不禁。 流程过得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她。 台上灯光炽热,导师、院长、校长都穿得五彩斑斓,恍惚间让她想起皇极门外的大朝会。 “程丹若。”报到她的名字了。 程丹若条件反射似的挺起背,稳步上前。 好古怪的既视感。 学士服的袍袖空空荡荡,她稳住手臂,尽量不让袖角飘荡,学士帽很轻,她挺直脖颈,不让流苏乱晃。 她好像回到了宫廷,看见初封女官的自己。 当时,她跪下了。 现在,她低下头。 院长替她拨过长长的流苏,和她握手,递过毕业证书。 程丹若露出微笑,这是她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笑容得体,仪态庄重,像是仕女图中帝王身侧的花瓶布景,无可挑剔, 院长被她的表情所带动,情不自禁地笑了:“恭喜你,同学。” “谢谢。”她吐字清晰如落珠,语气却是这样恳切,好像是发自肺腑地感激。 院长的目光变得温和,朝她点了点头。 程丹若转过身,朝台下示意。 闪光灯亮起。 台下的是同样穿着黑袍的同学,鼓掌的朋友,围观的家长,还有朝她抬手示意的男友。 光亮刺目,灼热的舞台灯烤得她冒汗,中央空调发出费力的呜咽。 香味、汗味、灰尘味交织,在空气中沉浮弥漫。 这伫立的一秒钟里,她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自落水的那刻起,属于她的人生时钟就停止了走动。 程丹若的生命暂停在大学第四年,之后的三岁、二十二岁、五十岁……都只不过是那一天的无限循环叠加,并未真正前行。 但今天,今天不一样。 曾经以为被中断的学业,今日得以完结。 人生翻过一页,明日就是崭新的篇章。 我毕业了。 阻断的道路恢复了通行。 她眨了眨眼。 漫长的一秒过去了,她忽然变得好轻松,走向台阶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袍角飞扬,垂布像霞帔缀在后领。 程丹若每往前走一步,压在心头的石块就溃散一颗。 被关在门外冻得清白的小女孩走开了。 在胡人刀下死里逃生的女孩消失了。 卷入洪水的孤女爬上高树。 宫廷里的女官跪别龙椅的君王。 宁国夫人的奏章褪色了墨水。 她离开皇宫的那天,红墙映衬桃花。 饿殍入土,冻骨化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