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 小年夜。
程丹若提前下值,嘱咐奶娘宫女照看好皇次子,自己则匆匆来到西华门, 坐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冷不冷?”谢玄英立即握住她的手, 紧紧捂在手心, “饿不饿?”
她摇摇头:“出来前吃了糕点。”
他的掌心很热,连带着心口也暖和了起来。程丹若放松腰背,安静地靠着他。
雪花纷扬, 落在泥泞的街道。
不多时, 靖海侯府到了。
今天也是年节, 当然要回家吃饭。明德堂一如既往地亮堂富贵,家具帐子灯笼都换成冬季的款式, 厚厚的棉帘子挡住寒风, 炭火一点烟味也没有。
屋里散发着檀香的气味,馥郁甘甜。
荣二奶奶客气极了:“三弟和弟妹来了,外头风不小吧?”又催促儿子喊人,“叫婶母。”
安哥儿养到十几岁, 虽然还是略显文弱, 但总算立住了, 规规矩矩行礼:“见过三叔,三婶。”
程丹若点点头:“安哥儿高了不少。”
小少年立马露出笑容。
魏氏也忙拉过儿子:“康哥儿, 叫人。”
康哥儿顽皮得多,做了个鬼脸才从榻上起来:“伯父伯母安。”连带着赖在奶娘怀里的小豆丁, 也跟着哥哥喊人,“伯父伯母安!”
这是前两年, 谢四的妾室为他生的庶子, 才三岁多点, 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程丹若笑着应了。
往里走,柳氏身边拥满了人,坐在她身边的是谢大的嫡女福姐儿,谢二的庶女纯姐儿,谢四的长女顺姐儿,以及靖海侯的妾室生的蓝姐儿。
——是的,谢玄英又多了个庶妹。
“弟妹来了。”莫大奶奶久违地出现,已是中年妇人的打扮。她随谢大在外多年未归,如今却因为福姐儿岁数大了,该说人家,才回到京城物色。
“大嫂何时来的,我竟未曾迎接。”程丹若歉疚道,“实在不该。”
莫大奶奶笑道:“昨儿下午才到,你是大忙人,不必这般客气。”
“怠慢了。”
“一家人不必如此。”
双方客气地谦让,全不见昔年的剑拔弩张。
唯有柳氏,看看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丁兴旺,再看看三房就两个人,用尽力气才能不叹息。
妯娌间寒暄两句,便差不多到了开席的时间,事实上,若非为了等程丹若,早该吃饭了。
家中人口渐多,分了男女两桌,不过都是至亲,也就没有隔开,男人的桌摆在正厅,女人的桌摆在次间。
侯府的席面一如既往地山珍海味,不乏绿叶蔬菜,金贵得紧。
程丹若挑着蔬菜吃。
桌上主要是莫大奶奶活跃气氛,描述他们一家在外地吃什么用什么,柳氏意思意思关怀两句,荣二奶奶和魏氏负责捧哏。
程丹若最简单,“是么”“还有这样的事”“原来如此”,套话反复用,表示自己在听就行。
认识十几年了,婆媳也好,妯娌也罢,多少了解彼此的为人,大家对她的容忍度很高,假装听不出话中的敷衍。
席面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程丹若发现,谢家的厨子水平炉火纯青,一盅平平无奇的鸭糊涂,侯府做得就是更好吃。汤羊也是,一点膻气也无,酥烂又不失鲜嫩,能连吃好几块。鹿肉薄薄脆脆,淋上秘制酱料,别有滋味。
社畜一天,唯有美食才能抚慰空落落的肠胃。
席罢,漱口净手。
莫大奶奶瞥她一眼,刚想提起福姐儿的事,谢玄英就进来说:“父亲喊我们去书房说话。”
程丹若:我就知道。
她认命地起身,准备再和部门领导开个小会。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抄手游廊两边都放下了帘子,阻挡雪花飘入。地面湿滑,谢玄英借着月色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