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英出发前, 心绪还有些起伏,一到前线,就好像被唤醒了本能, 顺畅得不得了。
他好像天生知道该干什么。
巡视防线,整顿军队, 研究地形,顺带摸一摸周围的环境。贵阳到安顺, 算是贵州比较平缓的地区, 不然也不会被开辟成驿道。
但安顺往西, 就是崇山峻岭了。
黄果树瀑布就在此。
所以,韦自行能收回永宁县已经十分不易,也无怪乎他想加快脚步, 迅速收回普安。
安顺—永宁—普安,整条驿道连接起来, 才能勉强掌控周边, 否则卡在中间,容易被阻断后路。
谢玄英给朝廷的奏疏说稳固永宁防线,虽然没谎报军情,但一半得益于天。大雨冲垮了道路, 官兵不好后撤,叛军也没法动。
两边都给定住了。
趁此机会,他调兵安顺,雨期一过就强势驻防, 硬是抢着时间把永宁稳住了。
但如此一来,隔壁就赤江苗寨。
与敌为邻, 无疑相当有胆色。敌军也好, 周边的寨子也罢, 摸不清他的路数,一时按兵不动。
这正是谢玄英争取的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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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寨。
这是苗军驻扎的营寨,属于赤江安抚使司,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很好,俯瞰永宁。
此时,叛军的三位首领齐聚在此,商议前路。
“大夏换了个愣头青。”说来好笑,不同的苗寨有自己的语言,有时候同是苗人也听不懂对方的话,所以在场的人全都说汉话,还挺溜。
说话的是黑水寨主,其部落以汉字黑为姓,叫黑劳,劳在苗语中是铁的音译。
人如其名,他体格高大,皮肤黝黑,两眼炯炯,非常精神。
他说:“他们是真的没人了。”
“话别说这么死。”坐旁边的年轻人开了口,他就是赤江如今的首领,前任首领的侄子,名硕,有抽穗之意,渴盼丰收。
他是新加入的,底气不足,口吻也迟疑:“大夏地方大,总能找出几个能人。”
黑劳问:“白伽,你怎么说?”
伽是药的音译,如其名,是渴盼孩子无病无灾的意思。而她也是三位首领中唯一的女性,服饰也比常人华丽,脸颊上蒙着一块黑纱,愈发神秘。
“听说那个新巡抚是文官。”白伽说,“文人的心眼可比武人多多了,我们要小心。”
“这小子胆子真不小。”黑劳说,“敢留在永宁,我还以为他会后撤呢。”
白伽的眼中闪过光:“外强中干,给人看的,旁边大大小小的寨子都盯着呢。夏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赤硕问:“那就给他一个教训?”
“我同意。”黑劳说,“趁他们防线不稳,把永宁拿回来。”
白伽点头:“本来让出永宁,就是钓姓韦的上钩,现在还是拿回来放心。”
三人商议定,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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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向有点不对劲。
谢玄英立在永宁镇的墙头,遥望远处的山林。它似乎和往日一样寂静,也似乎暗藏着看不见的杀机。
他静静站了会儿,凭借本能的直觉,吩咐:“一团加强巡逻,二团照旧,叫李伯武警醒点。”
“是。”李伯武、田南都被塞进军中,谋划前途,留在谢玄英身边的亲兵就剩了五十个,赵望年纪小,仍然留在身边跑腿。
空气溢散出淡淡的湿气,微微的腥。
又要下雨了。
谢玄英走下城墙,穿过崎岖的小路回到衙门。柏木端了鱼汤和米饭来,战时一切从简,但贵州多山多水,缺粮不缺鱼。
他就着酸辣鱼片吃了碗米饭,又额外补充了两个蛋。
白煮蛋真的很难吃,但真的很方便。
吃到八分饱,他主动停了筷子,找出用惯弓箭,调试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