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寺僻静的一隅有一座茅草搭建的凉亭,凉亭前面种植着几株桂树和松柏。顺着凉亭下去,有一条羊肠小径,小径两旁是成片的竹林,每隔几步就摆放着石灯。沿着小径一直向前,可以看到一堵朱红色的墙壁,右侧开一道小门。跨入小门之后,是一处幽静的禅房。皇后郦姝就被禁足于此。
禅房四周被松树包围。傍晚时分来到此地只能听到松林里的风声。一角红漆的矮窗在松林较稀疏之处显露,窄窗中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在黯淡的暮色中若隐若现。木鱼的声音从房内散溢,在清幽的空气中飘荡。
禅房外面,两名身穿赤色两裆衫的侍卫手持环首刀肃穆地站立,像是两尊门神,令房内之人插翅难飞。
“娘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丹玲将一碗麦饭端到郦姝面前,静静地等着她发话。
郦姝无动于衷地跪在佛像前的金丝软垫上,虔诚的敲着木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她乌黑的头发沉甸甸的垂落腰间,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日的变故来的太快,令她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柔弱无能、对自己和父亲恭敬顺从的皇帝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头恶狼,反过来咬到了他们父女的脖子。
是我疏忽大意了。这些天来,郦姝无数次的责怪自己。都是我太过自信,没有重视巧如带来的消息才酿成今日的苦果。我不仅害了自己和父亲,还害了公孙恪。
想到公孙恪,郦姝的心里一阵酸楚。他被关在了铜壁城的积云楼,谁都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从铜壁城落成到现在一百余年的时间里,积云楼中总共关押过两位皇帝、三位皇后和四个太子。其他被关押于此的朝廷钦犯更是无可计数。
不过那里的犯人通常都不会关押太久——要么很快被释放,要么很快死亡,没有第三种可能。不幸的是,被释放的只占极少的部分。
“娘娘。”丹玲再次轻声喊她。
“我不饿。”郦姝冷冷地回答,“你自己吃吧。”
比起刚被禁足的那几天,郦姝的心情已经算是平复了许多,但依然抗拒饮食。她每天只吃下极少的食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便虔诚的诵经礼佛。曾经饱满的脸庞很快瘦削下来,面部的棱角变得更加明显。
“你还记得本宫在华安寺的佛堂里摇的那根签子吗?”她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丹玲,黑色的眸子虽然陷入眼眶但依然闪耀着玛瑙般的亮光。
“奴婢当然记得。”丹玲紧咬嘴唇,“奴婢也深信神明的指引不会错。”
“不会错?”郦姝苦笑一声,“‘红轮西坠兔东升。阴长阳消百事亨。是若女人宜望用。增添财禄福其心。’本宫永远都记得。
只可惜那个男人已经疯了,神明从来都不管疯子,不是吗?他现在最宠爱的人竟是那个丑陋的辛氏。我的福禄究竟在何处?”
“娘娘可听说过‘否极泰来’?不管怎么说,您还是我们夏国的皇后。只要太后还在,您就有机会翻身。”丹玲咬了咬嘴唇。
“否极泰来?翻身?虽说他没有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可是一个被禁足在寺庙里的皇后还怎么母仪天下?恐怕全天下都把我当成了笑话。”
“天下人又算的了什么?”丹玲冷酷的脸看上去比郦姝坚定,“奴婢记得郦大人曾经说过,所谓的百姓不过是一群没用的草芥,草芥的想法向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他们只会随风摇摆。
当你失势之时,他们会笑话你、唾骂你、落井下石,若是哪一天你得势了,他们又会像群苍蝇一样围过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只要皇后娘娘不灰心,就能等到再次获取权力的那天。到时候天下之人谁敢不顺从?”
“没想到你竟有此般见识?”郦姝轻挑一边的眉毛,“本宫倒是显得目光短浅了。”
“娘娘这话说的真是让奴婢无地自容。”丹玲将双手放于膝上,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