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到了后半夜竟还下起了雨,雨雪交加,北风怒吼,四处漏风的破庙里阴冷刺骨,这鬼地方,还没有铺着稻草的驿馆柴房暖和。
舞阳冷的牙齿都在打颤,蹲地上紧紧抱着自己。
苏绪拿出火折子,点燃了衣物,又添了一些枯枝败叶上去,舞阳靠近,汲取着这难得的温暖,她恨不能把手都伸进火里去。
这是她这些天来最幸福,最温暖的一刻,这一路上,她啃的是冷饼子,喝得是刺喉的凉水,晚上睡在乱草上。
都是苏卿卿,都是她害得。
舞阳目光寒沉,恨入骨髓,她表情扭曲的低声笑了起来。她不甘心,她就算要死,也要拉那个贱人一起下地狱。
苏绪对上她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不由退后两步,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主子,我们该走了,若等天亮了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舞阳蹲在火堆前没有动。
“阿绪,你去找辆马车来,我伤没好,走不了路。”
阿绪一怔,表情有些为难,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找马车?除了驿馆,普通人家别说是马车,就连马都养不起。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嚅嗫道。
“主子……不如,让属下背你吧。”
“不用,我自己走。”
舞阳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破庙外走去,可没走几步,就无力的跌入了雪泥里。
她发泄似的一拳拳锤在了雪地上,绝望无助的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
阿绪伸出手,又缩了回来。
最后蹲在她身边。
“主子,快上来吧,我们得走了。”
舞阳屈辱的咬了咬牙,爬到了阿绪背上,她必须要逃,她不要去黔中那个鬼地方做贱民。
自古黔中山深林茂,瘴气横生,去那里的人大都九死一生,难以活着回来。
更要命的是,流放的犯人都要被送入流放村,男人要出卖苦力,女子也要被监管看守起来,就算成亲嫁人,也只能找村里的其他犯人。
她才十五岁,她还没有活够呢!
阿绪背着舞阳,在雪地里疾行起来,虽然双腿已被冻得有些麻木,但他心头却涌上一股巨大的暖意,仿佛浑身都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十年了,郡主终于肯看他一眼了。
十年前,他才八岁,他和众多小乞丐一样,每日蜷缩在大街上,有气无力的晒着太阳,等着过往的好心人能施舍半个发霉的饼子,或几片烂菜叶子。
可他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那年天下大旱,秋收时又遭了蝗虫,地里庄稼都颗粒无收。
即使是京城的富贵人家,家里的粮食都不宽裕,街上行人都看不见几个,哪里还有发善心可怜别人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饿死了的时候,昏昏沉沉中,有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咕噜噜的滚到了他脚边。
上面沾满了泥巴。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头,还用脚踢了两下。
“脏了,小叫花子,本郡主赏你了。”
他一把就抓在了手里,生怕被人抢走了,连泥都没有擦,就塞进了嘴里,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小姑娘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清脆的笑了起来。
“妹妹,走了,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好看的,臭死了。”
旁边的少年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小姑娘被少年拉走了,然后被仆人抱上了马车。
郡主,她说她是郡主。
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便追在马车后面跑了起来。
那少年动了恻隐之心,便对他说。
“叫花子,你要是能跟着马车,一路跑到端王府,本世子就收留你。”
后来,他真的被收留了,虽然只是打扫马棚,不过总算是有了一顿饱饭。